崔芸三十过半,国内数一数二的设计高院毕业,毕业后在广告公司打了两年基础,后来跳到了君玮,在君玮熬了七年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平时都被黎万鸿给压一头,而今能跟大老板这么亲近一回,自然想私下里挣点儿表现。可惜庄叙心里装了事儿,对崔芸时不时的搭话压根儿没往心上过,崔芸也是个察言观色的好主,便识趣的闭了嘴。黄苓打定了主意,也想跟庄叙套套近乎,让自己领导知道自己虽然只是个新人,但藏不住上面有人,以后在部门里也好立足。可惜庄叙对崔芸的态度都可以说是相当冷淡了,黄苓也不傻,就更别提自己了,所以她干脆把矛头对向了徐子棵,一路上跟徐子棵扯大学里的趣事,徐子棵答得也有些漫不经心,但怎么也是昔日女神,就算再怎么没兴趣也得笑着脸应对两句,一路上倒也勉强算得上聊得融洽。下班高峰期,又碰上五一小长假,堵了一路总算到了解放路,崔芸摸不准新老板的脾性,平时私底下对接时候也少,这次能有幸坐老板的车回家也算是自己撞了大运了,但这新老板一路都板着个脸跟人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她也不大好意思让人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就前面路口这儿停吧,”崔芸往前面指了指,“进小区还得开一段小道,车多人多的又得堵,我跟小黄走一段就行了。”庄叙也没跟她假客气,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了,崔芸下了车,又连连跟庄叙道谢,庄叙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脸上的冷漠倒是收起了不少。黄苓也连连道谢,庄叙脸上表情不变,可有可无的嗯了声算是受下了,黄苓却不觉得有什么,脸上半点儿尴尬没有不说,反而笑着冲徐子棵说,“这房子要是定下来了,到时候请你们来坐客。”徐子棵扯了扯嘴角露了个不痛不痒的假笑,心里却有些不好受,以前没看出来这姑娘这么聪明,明明一颗心都挂庄叙身上,硬是装得这么客气,一路上尽跟他搭话不说,末了这句明显是说给庄叙听了,却偏偏把自己也往水里拉,显得她跟庄叙没什么。怎么说也是以前喜欢过的女神,且心里一直为没追到而惋惜,如今女神一颗心都系在自己男朋友身上,说不上吃醋,但膈应肯定是少不了的。说不出为啥膈应,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求而不得红眼病犯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空顶了个庄叙男友的名头,让情敌都窝他头顶上撒野了。两人道完谢一块儿沿着小道往里走,庄叙一脚油门直接把车给开走了,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徐子棵坐在副驾驶,屁股上跟扎了根针似的,在位子上扭来扭去半天也找不到个舒服位置。“怎么了?”庄叙侧头看了他一眼,询问:“不舒服?”徐子棵没答话,又翻了两下,总算找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窝着了,车里空调打得足,四面窗户关得挺严实的,这会儿等人都走了他才觉得闷得慌,一股子浓烈的香水味儿,像是跟风油精混过似的,又刺鼻又闷头。他把窗户降下来一大半,还故意拿手在鼻子面前来回扇了两下,庄叙把这些看在眼里,干脆关了空调把四面窗户都降了下来,车里空气顿时好了不少。徐子棵心里却想,这黄苓怎么上班后不仅穿衣打扮变了,怎么气质也跟着变了,这喷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自己闻着不难受吗?“晚上想吃什么?”前面得等红灯,庄叙减一速停在一溜车的后面,扭过头问徐子棵。“没什么想吃的,”徐子棵摸摸肚子,中午加了三个大菜,算上他这个新人组上统共才八个人,吃得有些撑了,又一下午坐那儿没怎么动,这会儿也不觉得饿,“你看你想吃什么吧,我没怎么饿。”“那直接回去,饿了再叫上来?”庄叙拿不定主意,“或者咱下去吃也一样。”徐子棵没什么意见,突然想到黄苓临走时的邀请,虽然有可能也就是随意跟他客套,但他却把这事儿给记下了。“你去吗?”庄叙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有些蒙,“什么?”“人刚不是说了吗?搬了新家请去坐会呢,”徐子棵说罢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不大好,这样显得像自己吃醋了不高兴似的,想了想忙表态,“你要想去就去呗,我没意见。”庄叙眉头一蹙,有些分不清徐子棵是真“大度”还是假“吃醋”,抑或是压根儿不在意。徐子棵见他半天没回答,琢磨了一下组织组织语言又道,“我觉得吧,黄苓是真喜欢你,我不知道在跟你交往前有没有跟你讲过,以前我在学校的时候追过她一段时间。”庄叙听得认真,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暗叹徐子棵这忆失的,怎么没连着把追黄苓的事儿一并给忘了呢,最好是连这个人都记不起来了才最完美呢。“说来也挺戏剧的哈,我以前喜欢的姑娘现在一颗心都吊我男朋友身上,”徐子棵说着说着似有些感叹,悠悠叹出一口气,“我对你吧,是真半点儿爱慕之意也想不起来,甚至对自己会为了你跟她去吃个饭约个会就跳档有些不能理解,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哪怕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庄叙握着方向盘,提了提速,“你想说什么?”“我就想说呀,”徐子棵说,“你要是也觉得这姑娘不错,可以试着处处,不用顾及我,也不用老搁我面前给人姑娘冷脸,一次两次的还好,久了容易影响感情。”徐子棵说罢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大好人,一边是自己喜欢了好久没追到手的女神,一边是自己半点儿感情没有的男朋友,两边都是绿,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劝和,多伟大呀。“况且,她打着旗号跟我套近乎的样子是真膈应人,”徐子棵说,“反正我现在也不记得咱俩的事儿了,你要有那个想法我随时都可以。”庄叙算是听明白了,徐子棵相信了自己跟他的关系,同时也自己臆想出了个情敌来,还有意撮合自己跟他臆想出来的情敌。庄叙假装听不懂,“可以什么?”徐子棵想到早上跟人提分手的事儿,那时候还只是规划下未来,前面还加着如果,这会儿却是连如果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庄叙会不会发火。可他们仨现在同属一个公司,虽然到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度,但这种三角关系要是长此以往的持续,得多累人呐?徐子棵侧头看了眼庄叙的脸色,见他一脸静默毫无波澜,也不知道这人是心里高兴坏了脸上没表现出来还是说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干脆一咬牙说,“就是分开啊,你要想结束这段关系,我随时都可以。”庄叙抿着唇半天没吱声,脸上表情仍旧不变,徐子棵偷摸偏头看了好几眼,最后把自己给看急了,“什么意思表个态呀?搞得我跟唱独角戏似的,多尴尬。”“这么洒脱?”庄叙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神情上没多少变化,连个眼神都没递给他,“当初咱们说要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徐子棵压根儿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都说过些什么“海誓山盟”了,这会儿听庄叙一提起,不由得挺了挺背脊,连耳朵都往驾驶位那边张了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庄叙却适时的打住了,不知道是不想说了还是故意吊他味口。徐子棵最是个好奇心重的,何况说的又是自己的事儿,哪忍得了这个。见庄叙毫似是不打算说了,忙追问道,“说什么了?哎,你倒是说全啊,哪有人说一半留一半的?留着过夜吗?”庄叙这段时间说谎都跟吃便饭似的随便了,心里毫无愧疚之意不说,连个草稿都不用打,剧本儿全是他自个儿写的,随便一拎都能拎出一条让自个儿满意的。“真想听啊?”庄叙继续卖关子,“我说了你可别不信,再来说我冤枉你。”徐子棵都要被急死了,哪会去考虑那么多,只想知道自己那时候都说了些什么话,便催促道,“不会,你快说吧。”庄叙轻咳了两声,目不斜视的开着车,殊不知他握方向盘的手心都有些微的起汗了。徐子棵眼巴巴的等着,庄叙斜眼瞟了瞟他,这才慢悠悠的道,“你说你原本是喜欢姑娘的,跟我搁一块儿后尝到了不一样的滋味儿,觉得跟我在一起比跟姑娘在一起有意思,还赌咒发誓说绝不先提分手。”徐子棵听得一愣一愣的,肩上的鸡皮疙瘩落了满身,“就这些?”“当然不能够,”庄叙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说你是因为我才弯了的,所以这辈子就只认定我这一个男人了,别的都不行。”徐子棵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死乞白赖的要庄叙说,他都快被雷得外嫩里焦了。“不可能!”他坚定的拒绝,一脸嫌弃,“我怎么可能说这么肉麻的话!”“看吧看吧,”庄叙啧啧两声,“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反应,我可没冤枉你,这些都是你那晚的原话,半个字没给你多加。”徐子棵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这也太荒唐了,好好一个直男就这么弯了不说,还什么这辈子就认定这一个男人了,说得他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当然,我也表了态的。”庄叙见好就收,将剧本收起来换下一个。徐子棵果然上当,瞅着他,“你表啥态了?”“你都这么情真意切了,我岂能负你?”庄叙笑得春情荡漾,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着,长长的睫毛跟刷子似的垂了一排,“我说我跟你一样,你没厌倦我之前绝不分手。”徐子棵等了两分钟,见庄叙没再开口了,奇道:“没了?”“啊?”庄叙一脸问号,“还要什么?”“凭什么我说那么多你就附和一下?”徐子棵不干了,瞬间觉得自己吃了亏,“难怪你跟黄苓出去吃顿饭我都要跳楼呢,敢情你我之间的感情压根儿就不是对等的。”庄叙有点儿懵,“怎么就不是对等的了?”“看你这敷衍的态度就知道了,”徐子棵从鼻腔里哼了声,满满的都是不满,又想到庄叙前面说的,好奇的问道,“我跟你搁一块儿咋就突然弯了?尝什么滋味儿了?”庄叙一噎,敢情自己铺垫了半天他压根儿就没听明白。见徐子棵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模样,庄叙脸皮也厚了起来,从脑海里翻出另一个剧本,讪笑道,“还能什么滋味儿,男欢女爱的滋味儿呗。”徐子棵一脸跟被雷劈了的表情。庄叙继续煽风点火,“你要实在想不起来了,咱俩今晚就再试一回,搞不准明儿一早你什么事儿都想起来了。”徐子棵又不是傻子,庄叙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自己要还不懂那就真是缺心眼儿了,他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黑,脸颊也跟着有些发热,不知道是因为庄叙说到男欢女爱还是说今晚试一回。不管是哪一样,徐子棵都不可能接受,已经发生过的事儿他无从追究了,但未发生的,比如今晚试一回,他还是有权拒绝的。至少在他看来,他跟庄叙的感情基础明显不够深厚,且他又是个颇为传统的男人,交女朋友都还得先从牵手开始呢,他连庄叙的手都还没拉过,怎么可能直接往床上爬。况且,连医学都解决不了他莫名失忆的症状,上个床打一炮难道还能给他治好了?纯属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