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姚纤语和小鹿碰了一下杯，一杯白兰地灌下去，冲得她透心凉。 昨天在简家发生的一切就像巧克力蛋糕里裹了一只苍蝇吃下去，就算理智明知道是只苍蝇，但伪装成巧克力豆的样子欺骗了味觉。连干呕都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可我明明记得小时候干妈还挺喜欢我的。怎么变成婆婆以后就横竖看不顺眼了？” “这就是儿媳的‘魅力’呗。你自找的。”小鹿笑她自讨苦吃，当初说好一起当单身贵族，到了四五十岁还可以一起找男模。结果这家伙居然30岁之前就英年早婚，而且还重色轻友到连酒吧都很少再出现。 “果不其然，结婚之前的烦恼有很多，结婚之后就只剩一个：婚姻。我就不爱和你们这些已婚人士喝酒，听来听去都是这些老公孩子婆婆的无聊事。” 姚纤语笑笑，“那我还多得是五彩斑斓的烦恼可以跟你说，公司新来个伞兵升职成我直接上司，我爸被我气中风，你想听哪个？” “算了算了，听着都头疼。还是讲你那可爱的婆婆吧。”小鹿扔了一颗花生米进姚纤语嘴里。“看来你这回对简藏是真的动感情了。” 姚纤语听这话大惊，差点被花生米卡死。“咳咳咳。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都在意他妈怎么看你了。这难道不是爱屋及乌？” “那是我干妈。我在意不正常吗？” “她都当了你二十年干妈了。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她想法？在乎到连自己妹妹的醋都要吃。敢说不是因为简藏的原因。” 小鹿这话真是吓得姚纤语一身冷汗。她真的喜欢上简藏了？她谈过那么多次恋爱，得出过一个结论，爱情是一瞬间如火花一般的产物。 每一个前任姚纤语都可以想起对他心动的那一个瞬间。或者是因为对方为她挡过风，或者是因为对方用了一款自己喜欢的香水，或者是对方那顿饭为她挑干净了鱼刺。一定有那么一个moment，她清楚听到心跳加速，然后确认这就是爱情。 可是对简藏，她仔细回忆是没有这样的瞬间。 他们之间最接近爱情的瞬间还要追溯回简藏出国前。上了中学后，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胖子出落成挺拔少年，少女的第一次心动就在少年的白衬衣上。可还不等她表白，他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出国读书。 姚纤语记得情窦初开的自己抱着撕碎的情书在床上哭了一晚。那是她最明确自己喜欢简藏的时刻，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不至于刻骨铭心到如今。 会跟他结婚完全是因为熟人图方便。小鹿完全是胡扯，一定是。 旁边的卡座上传来争吵声打断姚纤语的思绪，她们回头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站在卡座旁指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鼻子破口大骂：“你跟我说加班，就是躲这里和别的女人乱搞！” 男人一边向卡座上的人赔不是，一边捂着女孩的嘴往外走，“别乱说，那是我领导。” 女孩拼命挣脱男人的手，哭嚷道：“谁信你的鬼话。陪领导需要陪到这个时间？陪到这种地方？你当初结婚的时候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什么都听我的。这才结婚多久，夜不归宿，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断。你把我当什么！” 女人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意识到所有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男人的神情变得凶狠，双眼发红，盯着他老婆，：“我最后警告一遍，你现在就回家。” “我不走！你想怎么样？想打我？” 眼见男人拳头捏紧，姚纤语也从高脚椅上下来，随时准备去拦架。 小鹿拉住她胳膊，“干嘛呢？人家小两口吵架，你别管。” “他要敢在我面前动手打女人，那就不是他们家里的事……” 姚纤语还在和小鹿拉扯，那厢男的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拉着女孩的双手，“你如果还爱我，你现在就回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俩的小家在打拼！你如果不信我，我们就离婚。” 女孩先是退后两步，突然也跪下抱着男人的脖子声泪俱下：“我信你……我相信你！” 两个成年男女跪在酒吧里相拥而泣，保安都看不过眼，把他们请了出去。 人虽走了，留给现场人的震撼还久久未散。 在场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姚纤语都想给刚刚准备见义勇为的自己抽一巴掌。搞半天人家只是在秀个恩爱。原来看着八点档偶像剧在面前上演是这种生理不适的感觉。 小鹿和她相视无语，互相敬了对方一杯。 “对了，我记得你有个叔叔是日朗酒店的总经理，国宴厅档期的事你帮我再问问他有没有周旋余地。” “行。”小鹿揶揄地看了她一眼，“还说不在乎。你就骗自己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姚纤语今天一瓶洋的没喝完就醉了。小鹿拿她手机打电话让简藏过来接。 简藏二十分钟不到就赶过来了，小鹿以前和他们都是一个中学的。简藏出国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都说男大十八变，但简藏还和十几年前一样帅气，只是西装加身更多了几分倜傥。 就这么一个大帅哥，她真不知道小仙在纠结什么。不管是作为吃干抹净的对象还是“娶回家”镇宅，姚纤语都赚大了。 姚纤语突然坐起来，抱着桌面垃圾桶想吐，简藏从后面替她挽起两侧落下的碎发，不被呕吐物沾上。 她吐完又倒在桌上，简藏随手扯过一张纸巾替她擦嘴，语带责备：“怎么喝了这么多……” 小鹿有心撮合二人，便借着酒劲多说了几句：“简大律师，别怪我多事。其实今晚她喝的不多，只是你妈不喜欢她，小仙很难过，所以今晚才一喝就醉。” “是这个原因吗……”简藏没想到小仙会在乎这个。 “我们小仙最会口是心非。她跟你说什么无爱婚姻找个人搭伙过日子那一套，你千万别信。别看她恋爱经历丰富，最纯爱了。以我对她的了解，你对她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才会选择跟你结婚。我跟你保证！” 简藏听到这话心里是喜的，可表现出来还是冷静自持的样子。 “谢谢你在我来之前，一直陪着她。” 简藏把姚纤语抱回车上，姚纤语睁开醉醺醺的双眼，看着简藏给她系安全带，那优越的下颌就贴在她的唇边。她有一股冲动要吻上去，可是小鹿那句话突然回响在她脑海里，“你喜欢上简藏了！” 她一下被吓清醒。 不可能！最后一丝理智将她拉回来。 “简藏？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 “为什么要接我？哦。你现在是我老公……” “感谢你还记得这件事。”简藏好笑地揉了揉她头发。 姚纤语脑袋轻飘飘的，跟他分享起今天酒吧里见到的那对年轻夫妻。“我是做了什么错事要接受这样的惩罚。我还以为那两人要打起来了，结果两人转头亲一块去了。” “年轻人，敢爱敢恨。”简藏见怪不怪，做律师见过很多这种神经质夫妻，上一秒找律师恨不得告得对方倾家荡产，往往一方服软，另一方马上撤诉，恢复你侬我侬。回头用不了多久又从头来一轮。 “不是年龄，是爱情在搞鬼！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爱会让人失了心智，一旦有了爱就有期待，就会开始失望。然后以争吵，冷战，暴力来磨损两人的感情，等爱情消磨殆尽，关系就结束了。” 简藏已经预料到她想说什么。他不接话，专注地看着前路。 一辆车突然从斜前方插到他们车前面加塞。 简藏一把按在喇叭上，喇叭长鸣，表情十分不耐。“什么人啊……” 他很少这样把情绪放在脸上。简藏性子生来温柔，以前碰到加塞，他都是无视，还反过来安抚她，说不定对方有急事。 姚纤语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她只是装作看不懂他的情绪，默默看向窗外。 不要喜欢我，简藏。 我想和你长久地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