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童语的坚持下，姚纤语夫妇先行回家，她一个人留下来给父亲守夜。

    其实姚童语很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更怕医院那些经久不衰的鬼故事。换做以前，让她守夜根本不可能，她一定偷懒耍滑找借口跟着闻鹤回家。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家了。借住在父亲家，至少得做点贡献。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小仙说她离婚后长大很多，这恰恰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夸奖。她不蠢也不缺心眼，这些年只是在躲懒，以不变的天真来印证自己的婚姻幸福。而如今所谓一夜长大不都是被逼到无路可退的选择罢了。

    医院的早晨很热闹，不到六点就已经渐渐有人声环绕，洗漱的，聊天的，刷手机的，种种杂音吵得姚童语无法再入睡。

    她从折叠小床上爬起来，见父亲也同时坐起了身，手臂颤颤巍巍地伸向床头的水杯，她赶紧跑过去给父亲递水。

    察觉到杯子里的水已经凉透，而热水壶又空了。姚童语提起水壶要去打水，“爸，你待会喝。我给你打点热水。天凉了，喝冷水对身子不好。”

    看着小女儿的背影，昨天刚被二女儿伤透心的姚金龙满怀安慰。“没白疼这丫头……”

    姚童语打水回来，在病房门口看见成桦居然站在父亲床头。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还提着一盒纯牛奶。

    “你看这事弄得……你还特意跑一趟。真没多大事。”

    “都中风了还没事！要不是厂里邻居看到你被急救车拉走，我都不知道。”成桦嗔怪道，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很自然地替父亲掖好被角，扶正他歪在一边的身子。“说起来都怪我，让你儿女误会了。保险的钱我已经退出来了，你拿着。”

    成桦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要塞姚金龙手里，姚金龙不肯收。

    “给你的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这又不是你的钱，是人鸿语的。我不能要。”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被姚童语一把接过。“这钱我就替大哥先收着了，谢谢成桦阿姨。还是您明事理。”

    看见突然出现的姚童语，成桦笑容有些僵硬。只会呵呵点头。

    姚金龙见状呵斥道：“童童，你干嘛！这是我买保险的钱，你还给你成阿姨。”

    “还什么还，成阿姨都说了保险已经退了。你把钱先还给大哥要紧，别搞得他们两口子真离了。我是不喜欢王俐，但妈拼了命把房子抵押都不想让大哥大嫂离婚，难道你要违背我妈的意愿。”

    “你少拿你妈压我！”姚金龙气呼呼地别过头去，却没再说让姚童语把钱给成桦的事。

    成桦顺着童童的话开慰姚金龙，“这事得听童童的。姚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咱们也不能拿孩子的幸福开玩笑呐。这保险金还在犹豫期，只需要扣个工本费。再不取出来就不好取了。”

    “那你业绩的事怎么办？”姚金龙苦着一张脸追问。

    “打工不就是东家不成打西家。何况我都这岁数了，实在被辞就在家陪王祎。挺好的。”

    成桦这么一说，姚金龙更愧疚了。好像是他害得成桦丢工作一样。

    “都怪我家那两个不肖子，非逼得我做这个坏人！我这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临了竟对不起你……”

    听到这话，姚童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那我妈呢？

    姚童语年纪小，没经历过小仙小时候那些事，所以她对成桦这个人没什么意见。成桦温柔大方，又经常在社会上闯荡，所以明白事理，对他们几个小孩都很好。

    但想到她妈李莲珍在姚家做牛做马一辈子也没听到爸说一句谢谢。倒是口口声声对不起别的女人。姚童语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爸，我去给你打饭。你们聊。”

    她不想再刺激父亲，只能找个借口躲开，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没走几步，成桦竟然追出来。

    “童童！”

    姚童语转头看到她，一脸不解。

    “你不是要去食堂给你爸打饭吗？我们边走边聊。”成桦主动攀上姚童语的胳膊，亲昵地跟她说起话来，“童童，打小你就是最亲我的。这次的事你相信我，我和你爸之间清清白白，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我知道。”姚童语反应平淡，成桦看不出她是真信假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厂里的人下岗闲得慌就喜欢乱嚼舌根子，你爸人热情又好面子，所以对我照顾比较多。但绝对不是他们传得那样。我对你爸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姚童语站定脚步，甩开成桦的手，看着她一脸不耐。“我说我知道。这才是我讨厌你的地方。”

    “啊？”成桦彻底搞不懂了。

    “我妈都不在了，如果你对我爸真有感情，我不会像大哥小仙那样反对你们在一起。可问题是你们并不是那种关系，你不喜欢我爸，你只是利用我爸。”

    “我不是……”成桦还想辩解，被姚童语打断。

    “你是不是觉得我年龄最小所以看不懂人情世故？我爸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你利用的人。我见过的就有三四个，过年轮番往你家送东西。你想占男人便宜，但不想像我妈一样付出自己一辈子去做牛做马，所以你打着朋友的名义反复在男女界线边缘试探。你很聪明，你占便宜，但会还人情。拿一块，还六毛，给人有去有还，都是朋友的感觉。这个度其实不好把握呢，拿得少无法支撑你养家，拿得多你就得付出不想付的代价。这些年来来去去，你钓得最久的就是我爸了吧？”

    “……”成桦没想到姚童语会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分析得明明白白。还直接摆到台上来说。之前姚家的矛盾，姚童语总是无条件支持父亲，她一直以为姚童语是个没头脑的小公主。

    姚童语这么多年来给人的印象都是个软柿子，那是因为她想当软柿子。可她是个不好捏的软柿子。

    “你要一个人养个有病的儿子和年迈的父母，所以你耍小聪明去占我爸便宜，我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你踩过界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1，和我爸结婚。2，再也不要找他。你自己选吧。”

    成桦一张脸被说得红了又白，最后只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