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唯真开车去了餐厅,一进餐厅大门就看见了坐在最角落的宋千夏。宋千夏穿着一件杏色的西装和同色系的针织打底,驼色的大衣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屏幕。应唯真一路走过去,她似乎是感觉到了逼人的视线,抬头看过来时,眼里一瞬间流露出惊讶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应唯真一步步走到她的对面。应唯真面上端着友好且礼貌的笑容,嘴上却压低了声音,直接开骂:“脸皮真够厚的,给别人男朋友发短信,上赶着做小三,放在古代跪下来敬茶,还要看我愿不愿意接,妾都不如。”她声音压得低,加之这一桌又在角落位置,服务生以及其他顾客就算看过来,也以为两人在友好交谈。应唯真当然是故意的,她就想试试这个女人的深浅。没想到宋千夏比她想得要深得多,完全没有被她的话刺激到,她期待的勃然大怒当然也不会有,只眼神冷了些许。然后伸手给应唯真倒了一杯花茶,花香在空气中晕开,又将手边的菜单推到她的面前,示意她点单。“这家餐厅味道不错,阿闻带你来过吗?”她抿了一口花茶,淡声开口。应唯真翻动着菜单回道:“不需要他带我来,我自己也能消费得起,但我们一般不到外面吃,他会下厨。”杯子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宋千夏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是十分漂亮且惊艳的长相,之前她也查过应唯真,沪台的当家花旦,能力也不错。“你知道他的手曾经是拉大提琴的吗?”应唯真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她,笑眯眯地回答:“手的功能很多,能拉大提琴,也能做菜,没有谁的手功能单一,就像你宋小姐,你的手能掌摄像机,也能擦屁股。”刚才被骂小三脸色都没有变化的宋千夏,这一刻却被应唯真那不按常理出牌的粗暴话语给震得表情碎裂。“你……”她闭了闭眼,压下了翻涌的怒意和眼底的嫌恶,调息后,再次道,“苏韫闻其实不爱你,否则你不会在发现了我的短信后就偷偷过来赴约,因为你没有自信,他不肯同你结婚,啧啧,连结婚证都不愿跟你领,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警告我呢。”“他爱不爱我,你说了不算,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来不来,是我的意愿,有你这么个虎视眈眈等着做小三的人,我能不来吗?苍蝇在面前飞来飞去,多烦啊,不出手打死它,难道还任由它一直绕着打转吗?”应唯真抬手叫来服务生,点好菜后,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有人出钱,她可得多吃点。宋千夏倒是知道在点餐期间闭嘴,等服务生一走,她才回敬应唯真。“他当然不可能爱你,你母亲是陈瑾,他怎么可能爱一个害死亲妹妹凶手的女儿呢,”宋千夏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他没有告诉过你吧,关于林家,关于他父母,他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你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应唯真不屑地开口:“这么说,你对他的过去知道的一清二楚咯?”宋千夏眼神高傲地扫视着她:“我第一次见苏阿姨是在她的音乐会上,苏阿姨穿着一袭长裙坐在舞台正中间,阿闻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苏阿姨在婚后已经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家庭,这场音乐会是婚后开的第一场,阿闻从小跟着母亲学习大提琴,那时候他说未来要成为和苏阿姨一样的演奏家。”“我母亲也曾想让我跟随苏阿姨学习大提琴,毕竟我是她早就定下的儿媳妇,只是可惜,我没有阿闻有天赋,阿闻十五岁那年,大提琴就已拉得极好,苏阿姨曾想开一个和儿子共同的音乐会,但是在阿闻十六岁那年,陈瑾出现了,她做了阿闻父亲的情妇,第二年,苏阿姨郁郁而终,阿闻的父亲想娶你母亲,但被阿闻和小禾反对,僵持了几年,陈瑾一直试图讨好他们兄妹,但一直没有被接受。”“于是在一个下午,她主动去接小禾放学,路上发生了车祸,小禾当场死亡,而在当年,她嫁进了林家。”“阿闻对他的父亲失望,至此和林家决裂,改了母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如果不是你母亲,他怎么会失去母亲后,又失去妹妹,有这样的过去,你又指望他怎么一心一意地爱你。”应唯真感觉大脑像是被重重击了打一下,她握紧双拳,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宋千夏的话不可信,她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和苏韫闻主动分手,说出的真相自然是被她润色过的:“那又如何,陈瑾是陈瑾,我是我,她早在十几年前就和我断绝关系了。”“你和他之间隔着这样的仇怨,你还能理所应当地和他在一起,那你和陈瑾也没有什么分别,就算你否认,你和陈瑾也是血亲,”宋千夏看出应唯真失态,心情舒展,眼底的神色多了几分自得。应唯真又冲她露出一开始的礼貌假笑:“你想挑唆我和他分手,那是不可能的,今天你和我说了这些,反倒让我更加坚定了选择,他与陈瑾有这样的仇怨,还和我在一起,我更愿意相信,他是爱我爱到深入骨髓,有他父亲的前车之鉴,想必他这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轨了,你想做小三,怕是也不能够了。”她微笑着克制脾气,用尽量柔和的语气继续道:“他因为这件事,连姓都能改,和林家决裂,可见比起陈瑾更恨林江岑,这些事罪魁祸首难道不是林江岑吗,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你说他得多厌恶第三者,只要我咬死不和他分手,你这辈子都别想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宋千夏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她没有想到应唯真这个人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你们只是男女朋友,并没有结婚,我和他早就定下婚约,若说先来后到,插足者应该是你才对。”“但他并不承认这个婚约,他连林都不愿姓,你觉得他还能认林家给他定的婚约吗?你大概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是有些极端的,退一万步,你若有手段将他绑去订婚,你说,若我去你们订婚的酒店,直播自杀,你觉得你们的婚,还订得成吗,我会把你钉在第三者的耻辱柱上,让你这位新兴导演,一辈子成为世人讨伐的小三。”宋千夏不敢置信她听到的威胁,面前人在这一刻仿佛是个疯子,说着一些胡言乱语。但不得不承认应唯真的话是对的,以苏韫闻的性格,在旁观他父母的婚姻后,他绝无可能出轨:“你说这些话别太可笑,自杀?你敢吗?”应唯真冷冷地盯着她:“你可以试试看,我什么都豁得出去,宋大小姐,你敢跟光脚的人赌吗?”她拿起桌上的餐刀,刀锋折射的光落在她的皮肤上,她比划着摁在自己的手腕处,刀虽不锋利,但她的力道却也不小,皮肤被割破,渗出点点血丝,她却毫不在意,反而恶意的冲着宋千夏笑:“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在意的,外界的评价、钱、权,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但苏韫闻不行,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宋千夏终于受不了应唯真有些疯癫的言语和行为,猛得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划地声,吸引了餐厅所有人的视线。她拎起包和大衣便要离开,应唯真抬手冲着往这边走来的服务生道:“这位女士结账。”宋千夏脚步一顿,回头阴鸷的眼神落在应唯真身上,她浑然不在意,依然是那副带着恶意的笑,手中还把玩着那把泛着冷光的餐刀。在服务生眼神询问下,宋千夏气急败坏地抽出一张卡把账结了,应唯真闲适地靠坐着,将手中的餐刀扔回桌上,刀掉在白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双手环抱,平静地看着宋千夏从餐厅大门走出,随即露出一声嗤笑。“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看到一场大戏,”同排卡座里站起一位抱着一只马尔济斯犬的女生。应唯真闻声看去,看见吴姿一脸兴味地走来,怀里的小狗用粉色的蝴蝶结绑了一个冲天辫。“应唯真,没想到啊,平时在台里看你一副工作狂的样子,私底下,竟然是个为了男人可以撒泼打滚的人。”尽管被人看了热闹,应唯真也一点丢人的感觉也没有,只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与你无关。”“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恐恋爱脑,原本觉得你是个挺难对付的对手,没想到啊,啧啧,”吴姿今日也是无意间发现应唯真也在店里,见她和同桌的人气氛不太对的样子,便偷偷过去听了一下。应唯真失笑:“你现在都从黄金档被边缘化了,还能和我做对手呢?”吴姿经过今天的偷听,已经觉得应唯真和自己不是一个量级了,因此看她的眼神非常高傲:“我在网上引起争议,只是被换去主持另一个节目,但你引起争议,却直接被停职,如果你不能解决那些事,我能直接进《传承》栏目组,顶你的位置,这就是我们的区别,应唯真,你不会以为,像你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人,在职场走的路,和我们一样吧,我能把你当成对手,说明认可你的实力,但现在,你还真不配。”应唯真沉默地注视着她,吴姿说得不错,如她这样没有背景的人,面对工作就应该一心一意往上爬。“你这样的家世,不多努力一把,还想跨越阶级?男人会背叛你,工作可不会,我是不在乎台里发的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买一件衣服,但你要是没了工作,也不知道那房贷还能不能还上,还是好好工作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为我做嫁衣了,人么,得有自知之明,”吴姿的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熟悉的阴阳怪气。应唯真嘴角抽了抽:“……那我是不是还得多谢你好意劝解。”吴姿鄙夷地看着她:“谁劝解你了,我把你当对手,不代表你真的对我有威胁,你以为我在那档没什么收视的节目里待着,是在蛰伏吗,只是沪台离家近罢了,我若有心,你以为你真能在沪台踩我一头吗,这个世界的规则是由上位者撰写的。”应唯真再次无言以对,吴姿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呵呵,那我真是多谢你放我一马了,”半晌,她憋出一句干笑。“好好用餐吧,毕竟这里,你也消费不起,”吴大小姐用看蠢货的眼神扫了她一眼,然后抱着自己的小狗,目中无人地走出餐厅。应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