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能查到是谁做的吗?”苏韫闻摇头,他迟疑道:“应川说,是喝酒时认识的人,实际上并不知道是谁,接触也不多,形容那人长什么样也记不清了,而且对方给的定金也是现金,查不到转账,挺谨慎的。”应唯真嫌恶道:“他早就把脑子喝坏了,天天浑浑噩噩的,现在事情没成,后续的钱他也要不到了。”“所以他后来,又找到厂子老板,哭求着回去上班了,但对方让他做了厂里保安,收入比以前更低,”苏韫闻将后续告诉应唯真,这些他从余市回来前,也是特意打听到的,就怕应川走投无路,到时候胡搅蛮缠赖上应唯真,虽不是亲生的,到底有养父的身份在。应唯真最终决定将这张亲子鉴定发在了微博上,她的回应向来是句句带刺的——“一个会家暴的男人,谁喜欢这种父亲,自己领回去养,别来我这里逼逼赖赖。”不管网友对这样的回应有什么反应,应唯真都没有再发声。她根本不想提到应川,那会让她想起一些黑暗的日子。被打到鼻青脸肿的陈瑾,她躲在沙发后面,而她的四周是酒瓶的碎片。或者是她被应川几个耳光扇到耳鸣,眼冒金星,站在原地看不清窗外的天空。以及那屋内的空气里久散不去的酒味,还混杂着呕吐物的气味。那样陈旧、腐朽的过去。反倒是于淼认真地帮应唯真回复了,这段时间加诸在她身上的谩骂。她发了一个live图,轻松地折断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以表示自己力气很大——“之前那张机场图,说真姐压榨助理,事实上那两个箱子,我拎得非常轻松,真姐的手受过伤,留下了后遗症,伤是被那位号称十分想念她的父亲打的。”“我与真姐的经纪人是表亲,为了方便她工作,将我招为助理,可以在她旧伤复发时,照顾一下她,真姐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但给我的工资很高,逢年过节也经常发红包,我做的事都是我的工作,不存在被压榨,也请大家不要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攻击她。”之前苏韫闻在事情发生之后,便请了水军在评论区帮忙控制一下舆论发展,一些冷静的网友在水军的刻意引导下,也相信事情是有隐情的,只是被应川蒙骗的网友更多,给他们盖上了是非不分的帽子。在看过应唯真的回应,以及于淼的解释后,这次也涌出来帮她说话。——“之前就说这个男的很奇怪,讲话感觉就很假,像是讹钱。”——“希望大家记住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绝对不要相信他会改,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他只有挂上墙的时候,才会老实的。”——“希望所有被黑暗的原生家庭困住的人,都能获得新生和自由。”看完于淼的微博,应唯真在微信上给于淼发了一句“谢谢”。见评论区开始抨击起家暴,她又给蒋梦打了个电话:“梦姐,我看现在舆论已经聊到这里了,不如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反家暴的公益可以参加的,最近这天天被人泼黑料在身上,感觉网友看见我就像是看见了行走的黑料,印象不太好,怕到时候吴姿拿这个形象这一块说事。”蒋梦揉了揉睛明穴,闭上有些干涩的眼睛,一边考虑她的提议一边道:“可以,我关注一下,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女性或者孩子,我们提供帮助……”“总感觉没有平静的时候……”她叹气道。电话挂断,应唯真站在窗前没有离开,窗外天色阴沉,站高楼处望去,生出无端压抑之感,身后,苏韫闻走到她的身边:“聊完了?”她点点头,心中怅然,不由靠近他,环住他的腰:“闻哥,谢谢你。”苏韫闻将她抱住,一手轻缓地顺着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对我,无须客套。”“你怎么想到去余市的?”应唯真抬头看向他。苏韫闻解释:“这件事情,解决的关键就在应川身上,我知道你不愿意再踏足余市……”应唯真眼睛泛起一阵潮湿,她的确不愿意再踏足余市,她在余市没有什么美好回忆,在余市,她一直在被抛弃。她踮起脚尖,落下一个吻在他的唇边,苏韫闻低头回应她,她的手臂揽上他的脖颈,他将人环腰抱起,应唯真踩上他的脚背,在逐渐收紧的相拥中后退,激烈的喘息间,落向身后的沙发……洗过澡后,应唯真裹着睡衣回房间,路过客厅时,看见苏韫闻正在客厅收拾残局,不由脸颊一红。沪市气温骤降,当夜下了大雨,睡梦间,应唯真只觉得凉意侵体,下意识翻身往苏韫闻的怀中躲,察觉到她受了寒,他半抱着她,侧身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空调打开。但应唯真还是发了低烧,苏韫闻早晨起来才发现她状态昏昏沉沉的,于是电话联系了一位家庭医生上门。打过针,吃过药后,因为药效原因,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她看见苏韫闻守在床边,她心中安稳,却又觉怅然,这个人着实难把握,有时候她觉得苏韫闻对她也是很爱的,可有时却又觉得,好像那些感情都是她的错觉,忽远忽近,使她像只风筝一般。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牵着他走的那个人,可现在她又觉得,她才是那个被牵着的人,他控制着手中的线,控制着与她之间的距离,令她的心无处着落、无处安放,她无法从他的身上汲取到一点安全感。这几日虽然冷战,她回到自己房子,可夜里却总是辗转难以入眠,竟是已经无法适应没有他在身边,一时思念、一时气恼,又一时伤心,觉得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她这么喜欢他,他就不能多回应自己一点吗。她要找一个机会,狠狠给他一个重击,让他知道,她应唯真绝对不是那随便放弃的人。应唯真看着他的身影胡乱想着,眼皮沉重,好一会,又再次睡去。等到中午才被苏韫闻叫起吃午餐,因为还在低烧,人也没有精神,苏韫闻直接把午餐端到房间里,但因为生病,胃口也不太好,盛的午餐没有吃完。虽然应唯真嘴上说着并没有被这些事影响,但事实就是影响得不轻。见她无精打采,他也跟着情绪不振。等收拾完厨房,苏韫闻去了储物间,找出了一个尘封许久的琴盒,里面是他曾经使用过的大提琴,在苏明淽去世后,他便再也没有打开过。他将琴擦拭了一遍,试了一下音。大提琴的存放,对湿度和温度都有要求,但苏韫闻这么多年没有维护过,虽然是苏明淽过去花大价钱为他定制的,但这些年的忽视,让琴已经失去了过去的亮泽。他将调好音的琴拿到了房间,应唯真正靠在床上玩手机,听见动静,惊讶地坐直了身子。“这是……你母亲的琴吗?”她想起那张旧照片上面手扶大提琴的美丽女子。苏韫闻摇头,笑着道:“这是我的。”应唯真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身边,兴趣盎然地盯着大提琴看,又爱惜地摸了摸琴身。“这个琴很漂亮,没想到,你也会大提琴。”苏韫闻扶着琴解释:“我的老师就是我妈妈,她曾经是知名演大提琴家,”只是婚后,选择了相夫教子。苏韫闻给应唯真拉了一段圣桑的《天鹅》,旋律悠长舒缓,如天鹅一样优雅。应唯真穿上外套,窝在一旁的懒人沙发里,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她枕在手臂上,眼带笑意地看着正在拉大提琴的苏韫闻。一曲完毕,她闲适地开口:“我能学吗?”苏韫闻放下琴弓,点头道:“我教你。”应唯真坐上了他刚才的位置,学着他的动作,小心地扶住大提琴,苏韫闻单膝跪在她身边,教她基本的指法。他温柔地覆住她的手背,带着她摆好准备姿势。应唯真看着他的侧脸,不自觉有些出神。“真真,真真,”被苏韫闻喊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想什么呢,我刚说的你听进去了吗?”应唯真有些不好意思,她当然是没有听进去的,大提琴哪有那么好学,她本来就听得一知半解。“我在想,你现在的姿势,好像求婚哦,”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苏韫闻抿了抿唇,被她突然的转折搞得有些无措,他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认真听讲!”应唯真点头:“我听不懂嘛。”苏韫闻眉头微挑:“不是你说想学的?”应唯真依然是一副调戏他的模样,笑得十分狡黠:“我这不是看你拉大提琴的时候,特别特别帅,所以心生向往吗?”“你知道你拉大提琴的时候什么模样吗?”苏韫闻询问的眼神看向她。应唯真一本正经道:“就像是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好像有光落在你身上,像是在独奏音乐会的舞台上,特别神圣。”苏韫闻被她的彩虹屁夸得耳朵都红了。“我看你就是一时兴起。其实没有兴趣学吧。”应唯真连忙道:“我有兴趣的,这是你喜欢的,我当然也想了解啊,所以好奇,姿势是这样是吧……”她说着,琴弓一拉,大提琴发出刺耳的声音,完全没有刚才的优美悦耳。然后是“啪”的一声,琴弓的弓毛断了。应唯真愣了几秒,才举起弓,不可思议地盯着它看:“我也没用多大劲,怎么就断了!”她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向苏韫闻:“这可怎么办?”这琴还是苏明淽留下的,被她就拉坏了,她慌张地想要站起来,又担心把琴也弄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苏韫闻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脑袋,好笑地开口:“好了,不是你的错,这琴放了这么久,脆弱是正常的。”刚才那一曲,他就拉得很小心,因为知道琴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精致了。加之多年不拉,刚才那首曲子,实际上拉得很差,也就是应唯真不懂,所以没有听出问题。他从应唯真手中接过大提琴,将它放回琴盒中,安慰道:“琴弓不用时,其实应该放松点,但我最后一次使用它时,收得那太匆忙了,就忘记了,弓毛失去了弹性,确实会比较脆弱,”应唯真还是很内疚,因为赠送琴的人已经去世,琴的意义是不同的。苏韫闻收好琴盒,回身见她还是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将人揽进怀里:“没事的,只要是物件,就会有损坏的一天,我找出来,只是想为你拉一首曲子,让你开心,音乐的意义就是如此,琴可以有很多把,但好心情才是更难得的。”“不过……”他拖长了音调,“下次还是听我的琴声就可以了。”应唯真从他怀里抬起头,他眼底满是调侃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