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很少说这种话，说完后还没人回话，他自己倒是被雷到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模样大步往前走。
许昭昭原本以为在敬拜师茶的时候还会被刁难两句，谁知洪老前辈倒是意外的和蔼，就连眼底都泛起了点点泪花。
许昭昭：“？”
旁边的众位师兄弟倒是见怪不怪。
老爷子虽然脾气差，但相当惜才，这里的所有师兄弟在敬拜师茶的时候，老爷子都会流下几滴眼泪。
他们当初都为此大受感动，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位，在刚刚拜师时各个都卯足了劲练习，可后来他们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受打击的。
接过许昭昭的拜师茶后，洪知扬一饮而尽，用袖口擦了擦嘴巴，原本零星的泪花也被他憋了回去。
“师父！”她恭敬地冲着洪知扬鞠了一躬。
按理来说，一位弟子只能有一位师父，所以她在拜师前也将情况跟之前的老师和洪老前辈说了，洪老前辈倒是不介意这些事情，只要她原本的老师同意即可，而她原本的老师则一直对自己没办法给她师承而内疚，听到她有这么好的机会后，当即便让她快点拜师。
“好徒弟。”洪知扬将空了的茶碗放在旁边，“你知道曲艺比赛的事情吗？”
他口中的曲艺比赛并非全国大学生的曲艺比赛，而是全国所有相声演员的曲艺比赛，当初许昭昭想要参加的A市曲艺比赛便是这场比赛的城市初赛。
由于报名者众多，所以每年各个城市都会先进行一轮选拔，决出前五名后再让他们进入全国的比赛。
曾经许昭昭因为师承关系，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而今她因为成了洪知扬的徒弟，竟是连市级选拔都不需要参加——每年的比赛，国内各大曲艺社，都会有自己的内部名额参赛。
恍惚了片刻，许昭昭才开口道：“知道。”
“去年的比赛，你大师兄拿了头奖，按照规矩他今年便不能参加比赛了。”
这也是曲艺社内部约定俗称的规矩，凡是获奖者都不能连续两年参赛，要给新人们一个机会。不过每年的优胜者们都不约而同地会选择在后年的时候回到参赛舞台，以此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是否退步。
大师兄便是举着爱的号码牌接他们的那位仁兄。
他长得朴实无华，笑起来还有些憨厚。
跟大师兄交换了一下眼神，许昭昭冲他竖起了一个肯定的大拇指。
洪知扬看着弟子们私底下的互动，眼皮跳了跳，继续给新人许昭昭普及规则：“按理来说我们社今年会有三个参赛名额，你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
“好！”许昭昭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下来。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答应下来的同时，她感觉有无数双同情的眼神望向了她。
许昭昭：“？？”
怎么了？
然而洪知扬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便挥了挥手：“比赛一般都是双人相声，到时候你自己从社里面选个搭档吧。”
虽然说是三个参赛名额，但因为大部分相声都是双人的原因，所以实际上洪喜社要出六个弟子。
听了洪知扬的话，许昭昭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师兄们的身上。
能被洪知扬看中的绝非等闲之辈，早在拜师之前，她就将师兄们的背景研究了一个透彻。拿学历打比方的话，师兄们念的都是清华北大，最差也是复旦浙大之流，而她念的是蓝翔。
就连楚弋那带领A大曲艺社成为国内顶尖社团的头衔，在师兄们的衬托下，都没有了那么的光芒四射。
可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原本看着她的师兄们一个接一个地低下了头颅。
许昭昭的脑袋上再度徐徐打出一排问号。
最终没有低下脑袋的，除了大师兄就只剩下一位剃了光头的师兄。
她盯着师兄锃亮的脑壳：“这位师兄，你愿意跟我搭档吗？”
“不好意思，我去年给大师兄捧哏的，按理来说我今年没有资格参赛了。”
许昭昭：“……”
她茫然地看向洪知扬。
洪知扬轻咳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惑，而是大手一挥：“不重要，搭档可以择日再选，你先去李裁缝家把尺寸量了。”
许昭昭迷迷糊糊地就被领去了李裁缝家。
一直到她从裁缝店出来后，楚弋才一脸同情地跟她讲明缘由：“前年的时候，相声界横生了一位曲艺界的天才，张口便是段子包袱，而且模仿能力极强。”
那个强已经不是单单地会唱两句戏曲了，而是生物百态，他都能模仿，即便是只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能模仿个七成神韵。
而按照以往的习惯，那位天才会在今年重新回舞台参赛。
所以大家不是不愿意参赛比赛，而是不愿意跟那位天才对杠，他们原本也已经有了些成绩，会参加这个比赛只是为了凑个热闹，没必要因为凑热闹而被进行一番正面比较。
许昭昭恍然大悟。
“你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可以跟师父表明你今年才刚刚拜师，想要学一两年本事后再去参赛比赛，师父不会为难你的。”楚弋给她出招。
“我不要。”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我觉得很好玩啊，而且能和这样的天才比赛，一定很能涨经验！”
“嗯，”陆眠对她这番话的逻辑表示肯定，“如果实在找不到搭档的话，我来。”
许昭昭：“……”
倒也不必。
洪知扬自然知道楚弋肯定会趁着带她去裁缝店的时候，将这其中利害关系跟她阐明。
所以等到晚上拜师宴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飘到许昭昭身上。
可每次等许昭昭回望过去后，老爷子已经动作极为迅速地收回了视线。
许昭昭的嘴角抽了抽，主动表明：“我决定参赛。”
“哦……”
老爷子有些愣，缓了一会儿才嘴硬道，“下午不是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吗？”
说完后他自己有些心虚，又拿身旁的弟子撒气：“还吃吃吃，你们的小师妹都比你们有胆量！”
正在啃鸡腿的师兄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
“人家不仅比你们有胆量，基本功也比你们扎实！”洪知扬又愤愤地一巴掌拍上另一个弟子的后脑勺，“你看那一口戏腔多纯正！”
听到这里许昭昭也不得不抠抠脑壳，将身边的男朋友一把推了出去：“我的戏腔其实是他教的。”
洪知扬：“？”
弟子们：“？？”
楚弋：哈哈，跟我当初的反应一样。
大家的反应一瞬间都有些懵，毕竟都不太能想到陆眠唱戏的模样，他看起来骄矜又淡漠，连话都说不上一两句，还能唱戏？
面对大家惊疑的表情，陆眠面色如常，淡定地给许昭昭扒了一只虾：“快吃，冷了容易腥。”
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家的惊愕又稍稍往回收了一些。
毕竟他都能谈恋爱了，唱个戏而已，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只不过大家的思绪又被带的稍微有些跑偏。
洪知扬：他都能找到对象，我怎么还没找到老婆？
弟子们：他都能找到对象，我怎么还没女朋友？
楚弋：哼，他谈恋爱的功力居然快赶上我的十分之一了。
不像陆眠那般不动如钟，许昭昭略有些心虚地将碗里的虾塞进了口里，原本她以为她会因内疚而食不知味道，结果那只虾的味道竟是比平常更加鲜美——原本这就是给别人喂狗粮的力量。
在打破了这一心理障碍后，她越发放任自己往陆眠那边蹭。
拜师宴结束之后，许昭昭跟师父和师兄们道别。
其实社里是给弟子们分配宿舍的，但洪喜社之前从来没收到过女弟子，所以大家一时都露出了还没准备好的模样。
而陆眠也定了民宿。
民宿就在建筑展的旁边，他们第二天过去后倒也方便一些。
楚弋原本是打定主意要蹭着跟他们一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看见许昭昭的表演之后，他突然有些打不起精神。
比之前被卫婧歌戳中伤口后还要更加的打不起精神。
他斜靠在宅院的前门上，意兴阑珊道：“我困了，就不跟你们过去了。”
陆眠沉默：“没打算喊你。”
“……”
楚弋装作一副没听见他说话的模样，冲他们摆了摆手：“我就在这睡了，晚安。”
和他的无精打采形成鲜明对比，许昭昭热情洋溢地冲他同样挥手：“晚安！”
只是她的手没能完整地挥上一个来回，就被醋劲十足的陆眠无情地摁了下去。
那个时候的许昭昭还很高兴她和陆眠的二人世界无人打扰，可在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抵达民宿时，她就发现自己之前高兴早了。
她扭捏地扯着自己的衣角，望着眼前loft民宿犯了难。
民宿装修精致典雅，是两室两厅的经典造型，下面的房间有门，上面的房间四周都是玻璃，不过也都贴心地挂着窗帘，按理来说她和陆眠一人一间正正好——
可是，她有些纠结到底是和陆眠一起睡呢，还是和陆眠一起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