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续瞥了他一眼,眼中尽是淡漠,随即又收回视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他端坐桌前,身子挺得板正,一身黑衣同这玉满楼的花哨格外不搭。 上官源倒是很自觉的,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手里还顺便捻了一小把花生。 “你方才应该也听见了,沈妹妹打听李家,想必有你的缘故在里头。” 萧续没说话,垂眸像是在想些什么,周身萦绕着一股冷气,好似生人勿近一般。 没人搭理,上官源自己也能说得下去,他可是丝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自顾自往下说道: “你那般算计沈妹妹,她倒还来替你打听李家,啧。” 那声‘啧’说不出的意味深长,若听得仔细,这里头居然还有些酸溜溜的。 这话倒是一字不差入了萧续的耳,只见他握杯的手稍稍顿了一下,眼中竟还染上几分迷茫,不过很快又消失殆尽。 他眸光暗了下来,声音清冷,“她可不是替我打听。” “哦?”上官源来了兴趣。 “她是为沈家打听。” 上官源哑然,这话却也是意料之中,沈知书将沈家看得极其重,尽管有个偏心且严厉的母亲,但她做任何事前考虑最多的依旧是沈家。 这是不争的事实,就是这次被萧续算计,她最先关心的也是沈家,自己才是其次 。 想想这些,上官源倒是莫名展开笑颜,瞧手里这把没味儿的花生都顺眼了许多。 “你很开心?”萧续蹙紧了眉头,略显不悦。 此话一出,上官源的笑容戛然而止,只见他扯平了嘴角,又将手里的花生往身后一扔,故作沉稳得摆了摆手。 “没有,我只是在意外你方才的话,哎,可惜了。” 演技拙劣,看得萧续脸上更冷了几分。 偏偏上官源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比谁都通透,又比谁都会装作看不懂,他那张嘴又跟没个把门的一样,絮絮叨叨起来—— “不是我说,你那般算计沈妹妹,她就没跟你翻脸?” “我瞧着她性子也不似那般无私的呀。” 顶着上官源的打量,萧续倒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她无不无私我不知,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无私的。”萧续说着,给了他一记眼刀,“你若是管不好自己这张嘴,便叫楚泽帮你管管。” 上官源怔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瞬间噤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这可是位说到做到的主。 屋里安静了片刻,除了上官源手底下开关折扇发出的声响。 萧续将杯子放回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只听他意味深长道,“既然沈知书在查李家,那 便助她一番,我倒也想看看,她要做些什么。” 上官源没吱声,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早说自己方才就跟沈妹妹说几句的,也免得人走时是那副幽怨又憋屈的模样。 哎,失策了。 … 沈知书也不曾想到,今夜一行,竟什么也没问出来,窝在床上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上官源定是知道什么,却不愿同自己讲,那般绕弯的样子,除非自己有眼疾,不然怎会看不出来。 她不禁回想着,此时上官源同萧续是否相识,如今这时间来看,他们二人应该还未搭上线才是。 可若上官源背后之人不是萧续,那又会是谁?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总觉得,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被自己遗忘的,她试图回忆上一世那些细节,却越想头越疼。 若非萧续算计沈家有了上一世那心狠手辣的苗头,自己哪儿需要这般费尽心思去打听李家。 如果说,在云家一事上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他应当就不会再走上同上一世那般的路,进宫做太监还不如留在沈府当护院,至少还是个完整的人不是,沈家也该安全些。 这般想着,沈知书突然坐起了身,点了一盏烛台,莹莹弱弱的光在黑暗中亮起,只照亮了一小块儿天地。 只见她从书案上抽出了一本册子, 翻开里面是京中各世家公子的名号,这册子正是之前李妈妈给自己送来的,说是沈夫人给自己挑的未来夫婿。 沈知书边翻看,嘴里还念叨着,“既然李家与容家都是当年云家一案的知情者,甚至有可能是参与者,那就算做得再滴水不漏,也该有些蛛丝马迹才是。” “容家既已落马,我若想查也查不出什么,这个李家嘛——”沈知书顿了一下,眼睛盯着那册子上的一个名字,突然勾唇一笑,“倒可以一试。” 只见那册子的一页人名中,“尚书李家嫡庶子李殊”之名赫然在列。 沈知书脸上带着笑,却看不出一丝愉悦之意,反倒在烛光下映着有些阴森,她手指轻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鸣。 屋外已能看出点点亮光,这一夜想必很多人都没能安然入睡吧。 … 早膳时,倒是一家人最齐的时候,沈重与沈知礼不管多忙,总会在家吃上一餐,沈知书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小口喝着碗里的鱼羹。 这时,沈知礼突然道,“姩姩,今日可有安排?要不要同阿兄去军营里转转?” 说着还给沈知书使着什么眼色,看得她一愣。 “并没有什么安排,我倒也许久未去军营了。”沈知书笑了笑。 “那正好,今日营 里点兵,你未见过那场景,可壮观了,你同阿兄一起去瞧瞧。” 两人一句一往的,沈夫人怎会没听出来,见沈知礼还时不时瞟来几眼,若自己再不应声,恐怕他就要憋坏了。 “午时早些回来,我叫厨房炖了鸡汤。” 闻言,几人纷纷松了口气,方才沈重是生怕自家夫人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再伤了与姩姩的母女情分。 沈知礼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他答应好的领姩姩去军营让手下那群小子看,这会总不算是食言了。 自家妹妹要去给自己撑场子了,连带着早膳都吃得比往常多了些。 早膳过后,沈知书便回院里稍作打扮,换了身利落的水蓝色衣裙,这才准备出门。 她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就跟上一人,回头瞧时,发现是萧续。 “你跟着我作甚?” 萧续面不改色,将腰间的刀握紧了几分,“我是姑娘的护院,姑娘到哪儿我自然要跟着。” 沈知书哑然,脸上的笑意假得不能再假,他这会儿倒是记起自己的身份了。 “今日你就不必跟着了,绿萝随我一同去就好。” 说罢,便转身离开,绿萝紧紧跟在身后。 萧续站在院内,握着刀的手又紧了几分,目光一直跟着那身影消失,脸色更谈不上好,眸光阴沉,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