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己跟上来的。"他开始选位置,"你冷,难道我不冷吗?" "你多大?" "二十三。"他答得慡快。 比她还小两岁。她缩了缩肩膀,懊恼地想,难怪这么不解风情。 她陶斯淼也真是够了,一世英名毁在一个比自己小的大男孩身上。 她被冷风一激,打了个喷嚏,而后,身上却一暖。抬眼看,这个大男孩到底还是把衣服给了他。她不自知地勾了勾唇角,孺子可教。 "你现在不冷了?" 他白她一眼,像听了句废话,转身走向最高点。山并不高,从山脚上来不过七十多米,但足以俯瞰这座城市。因为没被完全开发,所以没有行车道,上山的人也相对少。 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凑巧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看着他的背影,单薄的身子只套了件相对宽松的毛衣,因为没戴围巾,脖子露在外面。他以一种毅然的姿势立在山顶,远处是漆黑的夜,和整座城市的灯火。 像一个将军。 她愣了半分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形容他的比喻。 一个只有二十三岁,却让她心甘情愿站在他背后的,年轻而潜力无限的将军。 "你叫什么?"她问他。 "唐颂。" "宋朝的宋?" "欢乐颂的颂。" "你就不问我叫什么吗?" "……" "我叫陶斯淼。" "……" "我是弹钢琴的。" 男人的背影一动不动,回答她的依旧只有山风。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 "唐颂……"她实在有点摸不准了。 "思考的思?"几秒后,她听见他的声音。 "啊?"她愣住,"哦,不是,是……斯……斯文的斯。" "呵……" 他轻轻笑了一声。 ☆、伊人归去 唐颂只炒了两个菜就没心思继续了。 听见响声,陶斯淼也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犹豫着问道:"你……这里有酒吗?" 她看见唐颂的脸色严肃起来。 "我们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就不能和我说几句话?"陶斯淼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多了。"他说。 "我想多了?"陶斯淼眼角眉梢吊起一抹笑,"唐颂,我呆在日本这两年,给你发了多少信息,打了多少电话?你回复几次,接听几次?" "不知道,还是没数过?"她自问自答,情绪激动起来,"但我都记得,一次一次的都记得。" 曾经那样骄傲的她,会因为等不到他的短信回复而焦躁。好不容易听到他的声音,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gān涩地憋出几个字就无奈地挂断。 她不甘地想,为什么提出分手的是她,念念不忘的也是她。她的离开似乎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仿佛四年的相处只是一场梦,自作多情的只是她。 莎翁曾说,再深刻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苏醒的一天。该放弃的决不挽留,该珍惜的决不放手。分手后不可以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也不可以做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 那么,她和唐颂是什么,陌生人?这是比朋友和敌人更可怕,更让人心寒的关系。 唐颂的沉默仿佛又让她回到那个chui着冷风的,冬夜的山顶。 但那次,失望过后还有希望。 这次,她有种预感,她等不到任何的回应了。 "唐颂……"终于,她调整了呼吸,"我要结婚了。" "……" "可是我不想结婚……"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她的痛苦,"真的,我并不爱他……" 餐桌上有一股沉闷的气氛。良久,她似乎听到唐颂叹了口气。但那绝对不是做了某种决定的前兆,而是一种夹杂着不耐烦和无奈的声调。 到了最后,她实在支撑不住,哭出声来。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胸口上下起伏,整个人像一只断了桅杆的船只,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看不见灯塔,辨不出方向。 这让唐颂觉得不知所措。 女人的眼泪是能够激发男人的肾上腺素的。 但显然,这并不适用于所有的男女。 半个小时后,唐颂拎着行李箱,送陶斯淼下了楼。 他帮她拦了辆出租车,她坐进去,然后对他说:"唐颂,其实你有时候挺混蛋的。" 他沉默着,没有反驳也不像在生气。 "唐颂。"陶斯淼的眼眶又红了,可是这次她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而是哽咽着说,"如果我早点知道……你是一个不会回头的人,今天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站在原地,眼看着那辆车像一条鱼般,加速隐没在远去的车流中。 这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是陌生的怅惘。 陶斯淼说得没错,他是一个不会回头的人。 送走陶斯淼,唐颂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 在略显聒噪的购物广告声里,他试图回想起和陶斯淼在一起的感觉。他发现,和她的激动相比起来,他太过冷静了。这样的冷静让他觉得愧疚。 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减轻这种愧疚。 他甚至期待着能有一个人冲到他面前给他一拳,那样还好受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几年前的画面,搅得他心烦意乱。 唐颂拉开茶几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包烟。他伸手拿起,撕开了透明的塑料纸,才意识到没有打火机。他懒得去找,往上翻开纸盒,又盖上,反复几次之后,往后一靠,闭着眼睛又开始回想。 没想到和她在一起四年,记得最清楚的不过是开始时的一两件。 那个跨年夜,因为有烟火晚会,江边的人很多。他特地选了个偏僻的位置,对准那一片高楼和霓虹,用专业而冰冷的机器,记录下这人造的喧嚣和繁华。 那天也是她母亲和她初恋结婚的日子。寄给他的请柬上的地址,是江对面的一家酒店。 焰火开始绽放,他集中注意力,屏息凝神。 只是镜头前突然出现的女人的背影,让他按快门的动作蓦地停住。他和平时一样,以为是误入的行人,出声提醒。她很快往旁边让了让,却依旧挡住大半,她偏过头,露出的半张侧脸,让他心情莫名。 旁边的女孩好心地出声提醒,她也笑着女孩说话,眼睛却盯着他。 他侧过脸,又转过来,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话带着挑衅,哥哥姐姐的,毫不掩饰。 他不是高中生,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妩媚的,充满暗示的女人的眼神。 他笑了笑,惹不起,他躲得起。 再见,是在新年第三天,他搭朋友的车去烟亭山。大晚上地赶到这边,是为了年初要jiāo的第一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