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觞这才如梦初醒,勉qiáng笑笑,"坐着坐着竟忘了时辰。" 她的体温几乎感受不到,像一尊石雕一样寒凉。 "窗也不关,着凉了怎好?"沈离央放开她,起身把窗关上,又点上灯,屋内霎时灯火通明,才让人的心稍安了些。 沈离央把外袍脱了挂在架子上,走回来拉着顾流觞坐到温暖的铺着虎皮的榻上。 "晚上想吃什么?" "敢情我成天就只记挂着吃么?" 沈离央把她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暖着,"我情愿你每天就只吃好睡好,别为着些什么事情费神。" 顾流觞仰头,看见沈离央满含深情的一双眼眸,不由也有些动情,单手勾住她的脖子,"吻我。" 她难得主动,沈离央自然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从善如流的俯身贴上那双薄唇,深情款款。 一吻罢,顾流觞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低头替她整了整被自己揪乱的领子。 沈离央还有些依依不舍,蹭了蹭她微红的鼻尖,叹道:"若能每天都如此该有多好?我是哪儿也不愿去的。" 顾流觞的手猛地一顿,"你要去哪?" "哦,忘了和你说了。"沈离央一脸认真,"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打肃城,灭了那铁弓营替二哥报仇。" "你疯了?"顾流觞只觉浑身冰冷,定定的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是认真的。"沈离央还没有意识到问题,自顾自的说,"你的病才好,不适合长途奔波,就留在这等我。" "你……你难道不知道,无谕发兵,等同叛变吗?"顾流觞的声音发着抖。 "叛变?"沈离央不以为意,"我与大哥,天大的事不过是一句话,叛的又是哪门子的变?" "可……可你们毕竟是君臣啊。" 沈离央的脸色变了变。"就算是君臣,我替二哥报仇,为义军收复失地,天经地义,难道他还会真治我什么罪不成?" 治罪?顾流觞摇摇头,表情苦涩。 到那时就不是治罪能解决的问题了,只怕他要的……是你的命。多少同胞手足为了权力刀刃相见,更何况是这异姓兄妹? 顾流觞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就听沈离央一脸不悦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大哥,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了。" 顾流觞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敢情你们兄妹情深,我倒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人么? 是了,就像肃城城防泄露一事,她bào跳如雷的跑来质问自己,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崔广胜----布兵设防之事,有谁能比他这个总领全局的天王更清楚? 沈离央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便和缓了神色,道:"你和我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这种心情你能明白么?" 顾流觞的目光游离,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半晌才淡淡说:"我知道了。" 沈离央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又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这些天对战局的研究,以及出征前的准备。顾流觞默默听着,间或应她一两句,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晚间沈离央自然是宿在这了。 虽然心痒难耐,可顾忌着顾流觞的身子,也只是浅尝辄止,亲昵一番后就各自睡下了。 沈离央这些天都睡得迟,此时让她早睡也睡不着,正躺在chuáng上出神间,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细弱含糊的梦呓。 沈离央愣了愣,在黑暗中无声的睁眼,侧身看着睡在身畔的顾流觞。只见她呼吸均匀,双目紧闭,似乎是睡得很沉了。只那脸色发白,眼睛在眼皮底下不住转动,却是在做着恶梦。 沈离央撑起身子,默默看着她。为什么即使在睡梦中,也这样紧紧的皱着眉?是不是我待你哪里不好,我还要怎么待你呢? 沈离央伸出手,想抚平她蹙起的眉。手伸到半空中,却突然僵住了。 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间,终于听得一声真切。 "清哥哥……" ☆、决裂 随着一声令下,全军紧锣密鼓的备战起来,预备兵发肃城。 这天是出征前的最后一次演练,沈离央正全副戎装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情况,只见一个士兵匆忙的向这边跑来,在远处被拦住了。 沈离央本来不甚在意,仔细一想,那人似乎是将军府的守卫。顿时脸色一沉,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那守卫急急的过来,在沈离央耳边说了几句话。沈离央的手在衣侧紧紧的攥成拳头又松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猛的站起身,脸色就像是bào雨前的天空一样yin沉得可怕。 留城城外。 沈离央撇下了所有事情,甩掉一gān亲卫,纵马飞驰数里,终于是追上了出城的顾流觞。 顾流觞独自一人骑着马,身边只跟着一个冷彻,再无他人,就像初来时一样。 沈离央勒马停下,朝她遥遥的伸出手。"出来散心,怎么走得这么远?来,跟我回去。" 顾流觞闻声也停了下来,回头定定的望着她,不说话。一双似水的眸子里是令人陌生的情绪。 歉疚,还有怜悯。 被那种眼神注视着,沈离央只觉得心里有如天崩地裂。她忍着那种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的晕眩感,直直的看着顾流觞,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发抖。 "怎么了?快过来,跟我回去……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顾流觞眼中的怜悯之色更甚,她的唇动了动,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了?"沈离央近乎哀求的看着她,假装没有看见她收拾好的行装,假装不知道这个方向,是朝廷驻军的方向。"跟我回去,所有的事情,我都当作没有发生。" 顾流觞回头看了冷彻一眼,冷彻会意的远远退开了。 "放我走吧,我……我发现,我真正爱的人是……" "别说,我不想听!"沈离央想起她睡在自己的身旁,却还梦呓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的场景。捂着耳朵,痛苦的低下头,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你爱的是他,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顾流觞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令沈离央的心中更加刺痛。 "我和清哥哥一起长大,早有婚约在先,当初也是恼他总是拈花惹草,才会赌气出走。"顾流觞顿了顿,又说:"至于你,不过是我想找个人来气气他,让他能在乎我多一点。想着都是女子,也不至于太吃亏,没想到还是……"她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也罢,就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沈离央看着那曾经给予过无数芳香甜蜜的双唇,只觉从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狠狠的凌迟着自己的心脏。不仅是心痛,就连尊严也被无情的踩在了脚下。 "我……我就那么不如他么?" "他知道我最喜欢京城醉霄楼的点心,只穿云秀坊制的衣裳,喝明前采的龙井。知道送蟠云阁的奇书最合我心意,知道宴会时我爱听哪一折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