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沈离央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越想心里越难受。 虽然她还不知道顾流觞的身份究竟为何,但从学识气度教养,无一不表明着她绝无可能真的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流民。简陋的军营肯定会住不惯,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再者,虽然身边有个武功高qiáng的冷彻,但毕竟男女有别,许多事情上不方便。就好比刚才闯进去的幸好是自己,要是什么心怀不轨的歹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离央越想越怕,找来锦绣,吩咐道:"让人把我隔壁的那间屋子收拾一下,再去请军师搬过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锦绣一愣,"隔壁那间屋子不是空了好久吗?" "所以才要收拾啊。" 锦绣看她一脸火急火燎的样子,也没再说话,只默默腹诽:每次分营房,旁边的屋子不是从来都不让动的吗?不知道还以为是留着给谁的,怎么今个倒惦记上了? ☆、除夕 对韶国人来说,过年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除夕就意味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将要开始。 这一天,无论贫富贵贱,家家户户都洋溢着节庆的气氛,军中自然也不例外。 将士们身在营中,不能归家团聚,所以沈离央也早吩咐过,除夕那夜要全军设酒同乐,除了站岗巡逻的士兵,其余人都可以休假一天。伙房也准备了各种食材,一大早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顾流觞出来时,看到营房外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不外乎是倒贴的福字,或者寓意喜庆的chun联。 她走到沈离央房外,看到沈离央正在案前写着什么,一抬头见到她,跟见了救星似的。"军师,快来帮我写几个字。" "什么字?"顾流觞含笑走近,看到她案上放着几张红色的长条纸,大概是在写chun联了。 "锦绣总是念叨我这太素净了,没点过节的气氛,让我写幅chun联贴上去。"沈离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看我这字,写起来总不是个样子。" 顾流觞拿了那张她写了一半的细看了一下,点头说:"将军的字虽然不太规整,但胜在有风骨。只是chun联最好祥和一些,这笔画间杀气略重,确实不太合适。" "军师就别顾着笑我了,快写吧。"沈离央把纸铺在了案上,催促着。顾流觞的字她是见过的,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既有行书的潇洒飘逸,又有楷书的方正整洁。 顾流觞拿起笔,问:"写什么?" "chun联不都是那些吉祥话,你随口拈两句就好。" 顾流觞想了想,chun联写的那些句子,她的确是信口拈来,只不过现下天下大乱,总不能给她写个四海升平,风调雨顺什么的。她凝神想了半晌,挥毫写下。 "汗马绝尘安外振中标青史,锦羊开泰济民清政展宏图。 "沈离央念了念,喜道:"明年是羊年,这句既意思既好,又应景。军师真是满腹文墨。" "不过篡改前人词句罢了,也值得这么夸我?"顾流觞把墨风gān,"既合心意,那就贴上去吧。" 贴完chun联,沈离央到窗边望了望,看到外边乱糟糟的样子,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训斥,而是默默的走了回来。 "将军不喜欢过年吗?" "那不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事情?" "这也不一定啊。"顾流觞看出她兴致不高,于是娓娓说道起来:"过年时都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就算小孩子再顽皮,也不会被大人责骂。晚间也不会那么早就寝,而是会在一起守岁。等到新年的更声响起,互相说些祝愿的话。第二天的时候,会穿上新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新的,然后到相识的人家那里去拜年。" "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也能生出这么多讲究。"沈离央皱着眉,"我可是嫌麻烦的。" "辛辛苦苦忙了一年,总要有点盼头啊。" "老百姓就是容易满足。"沈离央感叹,"韶国现在就像是一棵大树,已经从根源开始腐化了,不管再怎么样,也只是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所以在民众的心里,我们安乐军就像是一个大英雄一样,打跑了一头名作年的怪shou,为他们带来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年。" 原本怏怏不乐的沈离央听得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顾流觞本就是在哄她开心,闻言谑道:"将军这么说,是想管我要糖吃么?" 说完就真的从身上拿出一包香糖果子来。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 "以前家里亲戚的小孩子多,习惯了,就随手置备了。" "说起来我那侄儿今年也有五岁了,年后我应该会去一趟骧城,正好可以看看他长高了没有。" "侄儿?你是说……幼王?" "我大哥的长子,崔若麒。" 顾流觞的神情一滞,拿起一颗糖把玩着,装作不经意的问:"这名字,是你取的?" "是啊。我希望他一生都福禄双全,不必再经历父辈们经历过的苦难。"沈离央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今日晚些时候集宴,这次军师大人可就不能缺席了。" "这是自然。"顾流觞笑笑,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等到晚间准备开席时,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丰盛的食物。虽然沈离央治军一贯要求简朴,但过年这种日子,自然也不能含糊。 主位上坐着沈离央,顾流觞就坐在她的身旁。 等到时辰到了,沈离央端了一杯酒起身,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将士们!今日安乐王远在骧城,不能亲至,特命我代他备下酒食,犒赏大家。这第一杯酒,我们就敬安乐王,愿他圣体永安!" "敬安乐王!"众人纷纷端酒起立,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要敬我们战死的弟兄们!他们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是还有我们。我们必定会完成他们未了的愿望,将安乐军的旗帜插遍韶国大地!" 沈离央说得动情,在座的将士们回想起故去的战友,心中热血激dàng,神情恻然。 "第三杯酒,要敬在座的各位。都说我善于领兵,多有胜绩,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将士们各司其职,奋勇杀敌,如果不是我们全军上下一心,哪里能一城一城的打过来,打到如今这个地步?" 沈离央说完,率先仰脖一饮而尽。 这时,一个副将站了起来,道:"末将提议,这第四杯酒,我们要敬将军。要不是将军的宏图大略,英勇善战,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们。" "敬将军!" "好!" 沈离央举着满斟的酒杯,朝四面八方一一致意。"各位请坐,今日之宴不必拘束,只管尽兴便是。" 到四处走了一圈,又应酬了一番,沈离央才回到座位上。 "被灌了很多?"顾流觞估摸着这一圈下来,起码得有三四十杯之多。 "敬酒嘛,总不能不喝。"沈离央狡黠一笑,扬了扬手上的酒瓶:"事先兑了水的,也就一点点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