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

【八零年代+现实向+乡村爱情+破镜重圆+双向治愈】 【克父克母小混混VS 逆来顺受小哭包】 一个南方乡村爱情故事 雷明出生那年,父亲出了车祸,母亲跟人跑了。 奶奶抚养他到十八岁,打工路上摔了一跤,年底葬在了村子的西北角。 寒风中,雷明裹着奶奶的破棉衣,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转过身,天地寂寥一片。 罗慧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红了眼眶。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救世主但因为有你,我的苦难都将远去。

第七章
陈秀春知道今天放学,早早地摊好了蛋饼,结果等天快黑了,饼凉透了,也没见雷明回来。她去陈清峰家问,姚芳仙告诉她清峰早到了,这会儿跟他爸和清娟在地里收芝麻,于是陈秀春又去他家的芝麻地,路上碰见拔完猪草的罗慧,问道:“慧囡,你哥到家了没?”
罗慧点点头。
“雷明这个讨债鬼,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估摸着清峰放学也要骑车,雷明肯定不会再借他的车去收破烂,“别告诉我跌了一跤,镇里回来的路上水塘可多。”
陈秀春提心吊胆,继续往地里走,罗慧有点难受,但想起下午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这会儿最好不要多嘴。雷明会出什么事呢?难道打他的人和孙旺辉又重新回来找他?不会的,他哥到家的时候丝毫没提及,只因为找不到米缸里的棍棍糖凶了她一顿。
她最讨厌别人凶她,而她要是还嘴,罗阳还会动手打她,她打不过,每次哭哭啼啼跑到母亲那里,母亲也无能为力。罗阳讨厌她哭,觉得她软弱无用,而爱哭也似乎佐证了生女不如生男的结论,于是父亲也常因此指责她:“你以为哭是什么好事,哭丧哭丧,哭多了把家里的运气都赶走了!”
父亲从来没有打过她,但他的指责总是附带警告的眼神。印象里,父亲对母亲笑过,对罗阳笑过,唯独没对她笑过。他会带着罗阳去外公家,会让罗阳骑在他的脖子上,会把树上摘的第一把枣先递给罗阳。时间久了,罗慧记住了这些细节,也渐渐明白,人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就有无缘无故的讨厌,而正因为无缘无故,她不必纠结自己哪里做错,也不必硬揪个因果,讨个说法。
她扛着一大捆猪草继续往前走,快到家时,迎面走来一个半身赤膊的光头。她花了几秒时间才认出他是雷明。昏暗的天色下,他一手捏着书包,一手捏着短衫,脸上的伤口比神情更清晰。
他似乎看了罗慧一眼。罗慧脚步微顿,想告诉他雷奶奶着急找他,但她忍住,像抿螺丝一样抿紧了的嘴巴。
雷明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前院,坐在石门槛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摸摸自己的光头,像在摸一件珍贵的宝物。这是他花了钱从剃头匠那里买来的:一洗一剃,沾着土灰和血迹的头发都留在那儿,只剩一颗光洁的鸭蛋似的头。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带伤回家,哪怕是孙旺辉欺负他最狠的时候,他也鲜少被奶奶发现。孙旺辉为非作歹惯了,知道打在脸上容易被家长找麻烦,就专挑被衣服裤子遮住的地方下狠手。
雷明安静地坐了会儿,跑进屋里找吃的,很快找见锅里的蛋饼。他迫不及待,狼吞虎咽,正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就听见奶奶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陈秀春从陈清峰那知道了放学后约架的事,这小子,不管教还真不行了!她一进屋就去柜子里翻煤油灯,嘴里絮絮叨叨:“让你闯了祸就知道躲,我提着灯找遍永贤镇也得把你耳朵揪了。”
她灯还没找着,忽听一声叫嚷:“那你揪吧,把我两只耳朵都揪了,什么都听不见最好!”
陈秀春被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反应过来是谁:“要死啊你!”
雷明从鼻子里哼气,拿出刚在灶台上拿的火柴,轻车熟路地点亮桌边的蜡烛。微弱的烛光映出陈秀春焦急而骇然的脸庞,而后,她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脑壳:“谁让你剃的?学什么不好学当和尚。”
雷明反驳:“和尚头顶有洞,我没洞。”
“那还得给你烫几个?”
“奶奶——”
“别叫我奶奶,你有种,还会打群架了。”
雷明喉咙一噎,这下他不坦白也得坦白了。他按照刚才的盘算,刻意跳过谁也不知道的他和孙旺辉的“买卖”,只说是和别人相互看不惯加不相让。见奶奶不错眼地盯着他,他又装怂卖惨:“他有几个兄弟,还叫了帮手,我差点没被他们打死。难道我不能还手吗?你不是说被人欺负要欺负回去吗?”
“那也不能一天到晚惹事。”陈秀春吼他,“过来给我看看,哪里伤着了。”
“都伤着了,哪里都疼。”
“活该!”陈秀春拽他的胳膊,“让你长长记性,伤筋动骨可不是好玩的。”
雷明一听奶奶开始关心他的伤势,便顺坡下驴不再和她争论。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奶奶白天晒的两桶水还有余温。雷明吃饱喝足,单手冲完了澡,也不管奶奶还有多少活要干,直接躺到了床上睡觉。
陈秀春嘴里含着千句百句话要啰唆,见他这副模样,也只好硬生生忍住。第二天一早,雷明还没完全清醒,感觉腿上和手上冰丝丝的。他本能躲避,奶奶却按住他:“别动,擦擦好得快。”
他睁眼,见奶奶拿了个小碗,碗里是些白色的黏糊糊的东西。他很快认出这是她以前常给他擦的捣烂的苎麻根,想必是起早去地里挖的。
“我给你擦完,你再睡会儿,要是还疼得厉害,我叫清峰给你打假条。”奶奶顿了顿,“不对,我要去找老师,我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把你打成这样。”
“奶奶,”雷明忙坐起,“我说了,打我的不是学生。”
“那我也要讨个说法,不是学生的王八蛋欺负学生,学校还管不管。”
雷明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奶奶替他操心:“我又没伤多重,流血的是他,他不来找我赔钱就……啊!”
他失声尖叫,因为陈秀春重重地按了下他的眉骨:“还嘴硬是吧,还嫌不够疼?”
雷明痛苦而警惕地瞪着她,陈秀春恨铁不成钢,犹豫许久,到底放下小碗,转身出去拿了个小纸包。
纸包里竟是几根棍棍糖。
“想不想吃?”
“想。”雷明眼睛顿时亮了。
他从小就爱吃糖,喝别人家的奶水喝不长久,断奶的时候整天哭,陈秀春就卖了鸡蛋换蜂蜜,拿筷子一蘸,甜得他手舞足蹈眯眯眼。后来大了些,她背着他走街串巷,有些姑娘媳妇愿意逗他玩,就给些糖稀冰棍麻酥糖,雷明每次都要,要了都吃,吃得满嘴蛀牙疼起来没完,要不是陈秀春拦着,他新换的牙恐怕还得受一遍罪。
雷明抢过一根放进嘴里,裹着芝麻的糖衣有点烊了,略微粘牙,里面带着气孔的麦芽糖倒还是脆的。以前姚家村有户人家会做这个,每天早晨,熬煮糖浆的香气吸引着附近所有的小孩。雷明当年也是趴在他家窗台上流口水的小孩之一,但自从这家的女人死了,男人另娶了老婆,新老婆就把做棍棍糖的家伙全扔了。
雷明吃完一根又一根,等舌尖上的甜都挥之不去了才想起问奶奶:“哪来的?”
“慧囡给的。”
雷明一愣,咀嚼的动作放缓:“她给你这个干什么。”
“她懂事,知苦,要跟我学收破烂。”
“你答应带她了?”
“没答应。”陈秀春说,“人比你小两岁,却比你勤力肯做,你知不知羞。”
雷明不服:“……我跟她比什么。”
“你不跟她比,你也比不过她。”陈秀春以前觉得有个孙子就能挺直腰板,可是这孙子真有孙子样。她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后怕。是雷明难教呢,还是自己教不好,和他同年的没一个像他这么胆大气傲的。
眼下,她百感交集地看着他:“我一个老太婆,只会嘴上逞能,你爸要还在,肯定见不得你这么闹,见不得你受委屈。”
雷明心想,他爸是个瘸子,自己不受委屈就不错了。但他没有抢白,只安静地听着。
陈秀春再次叹气:“我不是不让你打,但打多了容易得罪人,容易出祸。我怕你出祸。”
“我知道。”雷明听这话听了上千次了,“我又不傻,真打不过我就跪下,就逃,就让他吐口水。”
他吊儿郎当,似真似假,陈秀春脸上闪过一丝凄然的怒意。
雷明没有察觉,继续说:“奶奶,你给我收辆自行车吧,破点也行。”
陈秀春没应,快速地摸了下他的光头:“这剃得也太难看了。”
雷明顶着难看的光头在家休息,吃了两顿红糖水铺蛋,一碗梅干菜面条。第二天上午,他帮奶奶割完鞋底,被差遣去代销店买酱油。
买完回来,在村口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雷明!”孙旺辉拿了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糕点,边走边嚷,“他妈的,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光头可真丑,你脸上怎么花了?我以为他前天没打着你。”
雷明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听他废话一大堆,难免有些烦躁:“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诺。”他把糕点递给他,又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都是你的。”
雷明看着他,像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耍他玩:“你被打傻了?”
“你才被打傻了,说好了输赢都给,赖账算不上男人。”孙旺辉反常地给了雷明好脸,倒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他验证了雷明是个能打也敢打,还愿意听他指挥怎么打的人。
“干嘛,怕我下毒啊,鸡蛋糕和薄荷糕,我在镇上买的。”
雷明依旧不接:“我不要。”
“嘿。”孙旺辉觉得他蹬鼻子上脸,“你是敬酒不吃吃罚……”
“我不要你的钱。”雷明忽然压低声音,“我要其他的。”
“你要什么?”
雷明使了个眼色,孙旺辉虽不解,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一边。
短短几秒里,雷明的脑袋飞快转动。在陈江华家干活他就盘算过,砖瓦房比土坯房结实、漂亮,虽说成本高,但造起来也快。他对周边村镇的情况还算熟悉,见到很多村里尤其是大路边,有不少人家开始造砖瓦房,他估摸以后还会越来越多:“你给我一批砖。”
孙旺辉一怔,随即警惕:“什么意思?”
雷明皱眉:“你听不懂人话?”
“我听懂了,你要我一批砖?可我就给你五块钱,要买也就三十……”
“三十三点三三块。”雷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小学生,“知道你小气,我也不多要,凑个整,你给我三十五块。”
“这点砖能干什么?搭个土灶都不够。”
雷明心想你懂个屁:“你不给,我就去找他要。”
“你找谁?”
“你让我拿刀砍谁我就找谁。”
孙旺辉想起那个年轻的对手,神情骤然严肃:“雷明,我今天给你脸可不是因为我怕你。”
“你怕不怕我跟这事关系不大。”雷明看了眼他身后的跟班,故意激他,“我就要这么点砖,你不会还得回家问你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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