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的一层在兴奋中战栗着,如同交响曲步入高潮时的演出现场。 遗物数目的对比是一对四,人数上的对比是一对二,可统治着战局的仍是孤身一人的那方。 尽管孟菲斯托解除了人偶上诸多的魔法,包括美化的法术和将美化伪装成素颜的法术以及在这样的素颜上略施粉黛的法术,成功地解放出用来反击的魔力。 场面仍未有决定性变化。 天怒之冠提供的风系魔法是最为飘逸机动的法术,而微笑之手本身又掌握擅于脱困和隐藏的阴影系,当他完全机动起来,在大厅中游斗的时候,用肉眼捕捉他的轨迹都成了一种奢望。 “好好防御!别想着现在击倒他!”卢奇菲洛心疼地看着人偶肩膀上新增的一道刮痕。 “那你想怎么赢?耗干他的魔力?”孟菲斯托抱怨道。 “不失为一个良策,毕竟我们【数量悬殊】。”雅卢平静地插嘴。 “太天真了!如果靠消耗魔力就能击败他,那他是没法以第七级巫师的身份成为议员的!”卢奇菲洛替她的前上司抗辩道。 “老鬼说过,活化的天怒之冠只能戴几分钟来着?这上面能入手吗?” “别做梦了!这家伙只带这一件遗物是有理由的,他把它研究透了!戴上五分钟就会出现副作用,但十五分钟之内肯定死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给个办法啊!别只会否定别人的建议啊!“ “你哪来的资格这么说我!” “于是……你怎么看?”雅卢最后问道。 战场瞬间安静下来,如果风刃的烈啸和雷霆的轰鸣不算做声音的话。 “什么?我?” 过了好一会,微笑之手才反应过来:“你要我向你提供打败我的建议?” 雅卢理所当然地说道:“对吧,我们是可以心灵相通的,却选择了公开交流,这不正是表现出对你的尊重吗?” 微笑之手抽冷子射出两支威力十足的铁箭,随即说道:“这是没有击败我的办法,选择攻心了对吧?” 雅卢笑了两声:“瞧你说的,我来之前也没想到会捡到卢奇菲洛小姐这么一个大便宜啊,我还是为击败你做了其他准备的。只是……” “只是什么?”微笑之手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甩手用一道雷光烧伤了雅卢的左肋。 “我对这种传统巫师的争斗,真的没有兴趣了。”雅卢轻揉着焦黑的伤口:“你猜过来我猜过去的,像是无限的套娃,不如我们君子一点,同时揭开底牌如何呢?”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不愧是那位贤人的继承者!”第九议员豪迈地喊道,在交错的雷光中,他的身影骤然模糊,化生出四道气势各异的影子。 “这下,反倒是数量悬殊了。”雅卢笑道。 阴影系的化身通常是为了以假乱真,但眼前的这四道影子却不一样,除了像烟花一样绚烂但难以持久的魔力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 卢奇菲洛无声地分析道,“天怒之冠似乎不止有风系的能力,还能帮他做到独立的阴影化身。这下子可以同时放五个高阶法术,就算我本来的形态,嗯,应该也要受伤吧。” 雅卢以为孟菲斯托会第一时间讥讽一番,没想到后者居然默认了这一点。 “那就——按原计划进行吧。”雅卢说道。 同一瞬间,孟菲斯托和卢奇菲洛对视一眼,雅卢和人偶同时坠入影中,消失不见。 同时使用影界置换术?第九议员迟疑了一刹:要跟进一个群体置换术追入影中,还是用一个暗影之锚阻止它们的逃遁? 不用多想,一个影子化身成锈迹斑斑的锚,深深地砸入地面。整座小楼都摇撼起来,仿若平静的湖面里投进一块生石灰那样地沸腾。 如字面意义,被锚定的船不会飘走,被锚定的影子也不能移动,阴影系里很少有人学这个法术,因为缺点就是对自己也同样生效。 微笑之手轻蔑地一笑:相互揭开底牌?就这?不会以为在影子中躲避的十几秒,就足够你准备一个法术来扛下我最强的一击吧?不会吧不会吧? 脚下传来了第二次震荡,似乎不只是暗影之锚的效果,第九议员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声: “草。” 整座楼倾斜着,宛如崩坠的世界一般,要用饱含着魔力流的砖瓦将他拥入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微笑之手不能理解,一座巫师塔是很难用魔法拆掉的,命中墙壁的法术会被巫师塔自己吸收,不可能是因为之前激烈的战斗而损毁——除非有人故意破坏。 想到这里,他立即停下了遁入影中的念头,而是不退反进地激发了下一道影子。 第八位阶,暴风之瞳。 剧烈的旋风扩散开去,将一切的砖石都远远抛开,第九议员踏着平稳的风暴眼掀开屋顶,立于低空。 而后他便看见了,站在断壁残垣边上,一个被砸得鼻青脸肿的赤膊壮汉。 法勒什收起手中的锤子,嘿嘿笑道:“抱歉啦,议员大人,这种事谁都不想发生的。这也是一种尊重啦,不拆掉你的据点的话,咱们的收获本来还能更多一点——” 第九议员咬牙挥手,暴风之瞳全力扩张,把法勒什也卷入空中,以锋利的刃流来回锯着猎巫人坚实的躯体。 “虫子,也配?”他随手驱赶了猎巫人,回首,死死盯住雅卢二人消失的地点,暗影之锚还钉在那里,他们不可能离开。 维持好自己和剩下两道影子的状态,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于一点上。在他们出现的第一秒,第一瞬,第一霎那,就将雅卢·迪斯拉夫一口气地击倒,绝不给他任何机会。 —— “你的第三巫师塔倒了,感想如何?”索菲亚面无表情地问道。 “就是心疼。不是心疼那座塔,他已经付过钱了,但我看着托尼亚就那么傻傻地等着,真是让我心疼。”鸽子小声咕咕道。 “托尼亚?小秘书的名字是那个么?回头倒是可以告诉主人,让他开心开心。” —— “作为一个恶魔说这句话有点奇怪。”卢奇菲洛憋着笑说道,“但看着议员那么期待你出招的样子,弄得我都有点罪恶感了,雅卢。” “你中主物质界的毒太深了。”孟菲斯托摇头叹气。 “没有了巫师塔的辅助,他要维持魔法应该会消耗得更快吧,天怒之冠的负作用说不定也会加速。往好处想,我们不用等多久,你的罪恶感不会太深。”雅卢悠然说着,找了块干草皮坐下。 “剧场的贵宾席不过如此,可惜没有酒。”杰洛特嚼着肉干,浑身湿漉漉的,望着新靠过来的巫师。 “那还真是抱歉,看起来我和搭档的表演还不够下饭。”雅卢叹息道,“这位是?” 干瘦的骑士跟过来握了握手:“萨德维拉。阿方索·德·萨德维拉。我们刚刚见过。” “化敌为友了?恭喜。” 猎巫人眨了眨眼:“和他一起骂我们在西班牙的同行而已,要说我的话,你不也是?”他指了指一旁的人偶。 雅卢无言以对,本来他对微笑黎明还是感到深重的压力的,为什么第九议员连着他的手下总是一股遮掩不住的谐气呢?如果杰洛特觉得这里是剧场的贵宾席,那上演的多半是建立在微笑之手悲剧上的一幕喜剧。 “我只是好奇。”萨德维拉开口道,“议员对他的暗影之锚是很得意的,你用了什么方法,从那里挣脱出来?” “这个嘛……”雅卢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