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各系法术到了高级时，都带着智慧生物所不能触及的能力，比如呼唤庞大而邪异的混沌生物，比如将广大的城市瞬间化为死地，比如让空中凋零的树叶瞬间变得无坚不摧……

    但火巫师们非常实诚，元素生物，元素增强什么的不过都是副产物而已，对这一系法术而言，巅峰便是更强烈的燃烧，更精密的爆炸。

    所以身为火巫师的伊芙，思维单纯一些，热爱暴力，也是顺理成章的……吧？

    雅卢断断续续地想道，暂时接受了这个设定。

    只是不知道伊芙还留存了多少魔力，雅卢自己可是毫无留手。高级影遁术加孟菲斯托魔法否决术解决一个九级巫师，高级影缚术加上自己的重伤换掉了狼人刀客的一半战力，现在雅卢的状态已经撑不住一个五级法术的释放了。

    所幸大敌已经解决，这支队伍没能发挥出三成实力就被击倒，雅卢有些庆幸，现在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了。

    不过从伊芙谨慎的脚步上看，她并不这么觉得。

    当荆棘丛中的精灵向前走出三步后，倒在地上，有如焦炭般的狼人咳嗽了两声。

    然后他扬起了刀，那把刀的刀镡都被炸碎了，刀柄只剩下残片，被伊芙灌注过火魔力的刀刃更是只剩卷曲的小半，比一把匕首还短。

    然而他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边用下巴蹭着一边的墙壁，勉强半躬着站起，持刀的手颤抖不已，却坚定地指向前方。

    仿佛有钢铁撑着他的骨头，狼人咬着牙，生生地咽下一大口血，缓缓地说道：“再，来。”

    几乎是一具被意志驱动的尸体，生命悬危，但任何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不会怀疑他在被击倒之后，还能再一次站起来。

    伊芙不由得焦躁了半分：“雅卢，我不能顾及别人的伤亡了。”

    雅卢当然知道为何，前期声势浩大的放火，实际上控制着火焰蔓延的方向，使用的定向爆炎术也控制了威力范围，至多造成了几个轻伤。

    但现在伊芙没办法再布置一个陷阱，让狼人贴身硬吃十几发爆炎术，师姐本来具备的精密控制也因为温度的升高变得粗疏，而她现在还得争分夺秒。

    为了这个城市周围潜伏的其余微笑黎明成员，为了正在巴伐利亚裁判所待命的那个猎巫人，也为了腹腔不断出血的自己。

    “是我在命令你，伊芙，不择手段地击溃眼前的敌人吧。”

    雅卢正色道，精灵认真地点头，双掌一错，擦出绚烂的火光。

    “等等。”

    雅卢听到一个声音，带着惊恐和畏惧，像原野上随风折腰的野草一样。

    “我以为，你已经趁机跑掉了，雷斯洛大师。”

    雅卢回应道。

    失去魔力的巫师扶着墙走过来，停在狼人面前：“把刀放下，孩子。”

    狼人的喉咙里呜咽着无意义的嘶吼声。

    巫师颤抖着说道：“你总要为你心中的梦魇去死的，但不该是今天，这太可笑了。”

    他不等狼人回应，转回来面对雅卢和伊芙，深深低头：“我们放弃战斗，迪斯拉夫大师，所有的魔导器和魔药都会奉献给您，我们也不会再参与这次争斗了。我不能承诺永远不会与您为敌，因为我没有这样的自由，所以您可以取走我的性命，但请一定放过这两个孩子。”

    巫师慢慢地跪下，然后匍匐，将花白的头发埋在泥土中。

    “让，开！”狼人哀嚎着，嘴角放肆地咳出血，“靠，下跪，什么也得不到！”

    “我求你安静，席格。”巫师低声说道，“想想乔安，想想你英勇的父亲，你的第二条生命还要为上位者荒诞的乱命葬送吗？”

    雅卢沉默了一会，以手扶额：“我算是见识到了，有时候下跪是和挥刀一样有利的武器，即使没有法术，巫师也能赢得武术的胜利啊。”

    伊芙疑惑地摸头：“这是什么意思？”

    雅卢轻拍着地面：“意思是我同意了！快让他拿能止血的东西出来！师姐，再让他这么废话下去我就要流血到休克了！”

    ——

    雷斯洛领着半残的狼人和差不多全残的半精灵离开，留下了一堆战利品。

    雅卢可没心思去鉴别那些精神系和炼金系的家什，专心翻找着生命系的道具，很快，他翻出一根带皮的树枝。

    “治疗轻伤法杖，凑合着用吧。”

    伊芙正好灭尽了周围的余火，雅卢便把树枝递了过去：“师姐，帮我一把。”

    精灵疑惑地蹲下：“我可没法触发这根法杖，你应该知道的吧。”

    雅卢虚弱地笑笑：“我来触发，只是要借助你的力量把它……”

    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送进去。”

    雅卢并不是生命系的巫师，这根法杖的魔力储量也不多了，孟菲斯托警告他，如果不想面临刚好治好外伤却死于内出血的尴尬，最好还是把法杖伸进去。

    伊芙担心地看了看那一大摊血迹，点了点头，从巫师袍里翻出一双金丝白手套戴上，握着雅卢的手，间接地稳住了法杖。

    雅卢深吸一口气，倾听着孟菲斯托叙述简要的操作步骤：

    首先要触及出血点，触发治疗灵光，然后法杖要尽快拔出，免得在伤口愈合过程中制造粘连——痛痛痛痛痛！

    伊芙稳准狠地将法杖插回了伤口，毕竟尺寸和刀不同，还是触及了大面积的神经。

    人类还真是脆弱啊，他隐约听到孟菲斯托这么说，但他全副精力都要集中在触发法杖上，一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雅卢隐约感到体内涌起一股暖流，似乎是肠子开始了愈合，失掉的血也开始补充。他越发感激于魔法这种神奇的力量，要是在他的世界，光是给自己缝合就是一件苦差……

    他咬着嘴唇，狠狠地痛斥自己，为什么不多看看精神系的道具，说不定还能做一下局部麻醉呢！

    灵光越来越弱，法杖也渐渐抽离，雅卢自觉内脏的伤势好了九成，但外伤就没办法了，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没法榨干这根法杖。

    还是像正常人那样包扎一下，回头再说吧。他正这么想着，灵光却突然增强了。

    像是有人拿着滚筒机，挤压着只剩一丝的牙膏壳子，从中挤出足敷使用的牙膏，单是这种快感就足以让雅卢清醒一分，然后伤势的好转又使他清醒三分，最后当他看清一手搭在法杖末端的来客时，更是如蒙雷击般地清醒过来。

    “琼内斯先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受禁锢的老巫师把黛雅抗在肩上，笑呵呵地说道：“我感到了您的危险，所以专程过来讨要薪水——开玩笑的，痛，松手，精灵小姐。”

    琼内斯一边抽着凉气，一边苦恼地说道：“阁下，在我离开之前，可是有一伙异端裁判所的猎巫人袭击了旅店，我好不容易才带着黛雅小姐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