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带着孟桑去了趟医院,没想到真查出个病来。 医生一见到她,就让她去心理科看看。 一查,确诊了个慢性焦虑症。 其实这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病,硬要查的话,公司里随便揪点实验样本,也能查出来好几个。 但对着这个检查结果,唐宁比孟桑看起来要紧张一万倍。 孟桑倒是挺好的,大概是这三个字打通了她某个新世界的大门,她非常乐于接受这个结果。 原来,夜里睡不着时的心悸,喘不上气时的眼红,身体上似有若无的疼痛,视线偶尔出现的模糊……全都是有迹可循。 她知道她不好,至少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总是梦到十三岁那年在桐川发生的事,梦见秦芸歇斯底里地说她是凶手…… 但是因为放不下,放不下自己爱的人和事,所以她为了自己所不舍的东西,继续前进着。说实话也挺不赖,开心的时候总比难过的时间多得多。 孟桑有很多不舍的东西,她不舍长海大学的一草一木,不舍西海岸和东三巷,不舍得路子望一家人,江汀,张立和雪饼,不舍得她的粉丝们和现在蒸蒸日上的事业……并且她承认,在这些不舍之中,还要恰到好处地分顾以年一杯羹。 不过,也就只是那一杯羹。 医生让唐宁放宽心:“焦虑症是能够顺利恢复的,只要有适当的心理疏导,精神放松,再结合中药调理,不是什么大问题的。” “是啊,”孟桑看着很轻松,“每年有那么多演员得抑郁症,我不就是个焦虑症吗,有什么好怕的。” 对于孟桑的态度,医生听着非常中肯,嘴角咧得能敲上耳根:“看看看,这样想不就对了嘛!若是成天紧张兮兮的,这病就算大的。但把态度放正了,好好休养,这就是小病,不足为虑。” 出了医院,孟桑成功得到了一份假期大礼包。 效率如唐宁,给孟桑迅速设定了一份“休憩计划表”,即日起一直排到下周的颁奖礼,中间的这一个星期,给她的唯一任务就是调整自己。 孟桑开开心心地领了“任务卡”,飞回了长海。 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路子望在京城出差,路明则和原卉最近在忙赞助贫困地区造希望学校的事情,也不在长海。 自己回长海的事情孟桑打算明天再跟江汀讲,今晚先自己出去散散步。 她习惯性地戴上帽子口罩两件套,换了一身低调打扮,去了熟悉的西海岸。 这几年来,长海成为更加火爆的旅游城市,夜市上的人变多了,而熟悉的摊位也换了一轮。 不止是莉莉安没了,原先很多孟桑认识的摊贩老板,现在全都改了行。夜市变成政府包办,比以前商业化许多。 孟桑在这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见陆忱的时候,孟桑甚至都没敢上去认,倒是后者看见了她后,很自然地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孟桑小跑过去,确定周边没人在看这边后,声音里难掩欣喜:“陆忱?你怎么来了?” 陆忱身为公司老大,平时关系最好的就是周争和唐宁,故而孟桑也和他熟悉。 “在长海出差,来著名打卡地散个步。”陆忱一手插着口袋,西装扣得有条不紊。 “哦对了,”孟桑想起来了,“上次照片的事情,谢谢你。” “什么照片?”事情太小,陆忱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记起:“小事,其实不必记在心上,说到底你是我公司的艺人,谁来解决问题都一样。” 孟桑抬头去看陆忱,后者戴着一副细方边框的金丝眼镜,不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篇沉冷,看上去极具侵略性。但透过薄薄的镜片,眼里那些冷冽的光又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的平和。 “看什么呢?”陆忱开口。 “啊?”孟桑这才发觉,陆忱在与她对视。 “没什么。”她移开视线,沿着海岸线行走,陆忱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路过卖小金鱼的摊位,孟桑忽然停了下来。 陆忱循着视线看过去:“喜欢小金鱼吗?” 孟桑一怔,失笑:“没有,我就看看。” “我以为你们年轻人会喜欢小金鱼呢。”陆忱笑。 “少来一口一个年轻人,好像你发自内心觉得自己老一样。”孟桑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你就是在等我这句……我大发慈悲送你啦:陆忱最年轻最帅了。” “再说了,哪有年轻人那么无聊,会喜欢小金鱼啊。”孟桑轻声道。 “这话不对,”陆忱说,“真的有,我见过,对小金鱼形影不离,带在身边养着好几年的。” “哦,养鱼达人啊。”孟桑点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样一想倒也正常。” 陆忱失笑:“去看看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小动物,这几天在家也可以陪陪你。” “我很容易把小动物养死的,乌龟我都能养死。”孟桑鼓鼓腮帮子,但步子还是迈向了那个小店:“不买了,但随便看看可以。” 陆忱心里笑:到底还是小姑娘。 于是孟桑小姑娘一进去,就被一只动物吸引了。 粉嘴粉耳朵,橘黄色的皮毛,黑豆小眼睛,脸像仓鼠,但体型比普通的仓鼠要大上一大圈。 它本来在专心致志地啃磨牙饼干,鼻子翕动着,忽然就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定在原地,跟孟桑大眼对小眼。 “老板,请问这个叫什么呀?”孟桑问老板。 “这是金丝熊,市面上品种好的不多见了,我这儿就一只,算是镇店之宝。” 孟桑有点懊丧:“镇店之宝,是不卖的意思吗?” “我是生意人,”老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钱给到就卖。” 陆忱听到这,已经配合地点开了支付软件:“配套的东西都来一套最好的吧。” “好嘞!有特别好的那种别墅笼子,我们店没有,给您看照片,明天我去进货!” 一只小小的金丝熊,最后陆忱给它挑了最豪华的玻璃房,林林总总的东西买下来,花了两千多。 老板当然是美滋滋地收钱,毕恭毕敬地说明天安排一起送货上门。 二人走远后,孟桑笑着叹了口气:“肯定被坑啦,就那些东西,哪里值两千块。再说了,买四层的大笼子,它这辈子真的搞得清楚房屋构造吗?” “有开心一点吗?”陆忱反问。 对于孟桑为什么在这里,陆忱身为老大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有提。 “嗯,”孟桑的头发乱了,摘掉帽子后重新戴了一下,实话实说,“有。” “那就可以了。”陆忱抬起手放在她的鸭舌帽上,隔着布料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送你回家,晚上冷。” # 第二天,老板美滋滋地送货上门,光是帮忙组装那座玻璃别墅就花了一下午。 这只金丝熊长得很漂亮,握在手里好肥一只。 孟桑给它起名叫仙贝。 仙贝进入新家后适应期也很短,很快就变成了一只愿意随时跟孟桑亲亲又贴贴的乖乖宝贝,闭嘴看人的样子很像在笑。 近期突然有新型流感开始肆虐,外面不是特别太平,尤其是京城周围那一片。此刻孟桑坐在房间的藤椅秋千上,膝盖上趴着仙贝,百无聊赖地刷微博,本来是想多找一些新闻看看,却没想到看见了一项即时更新的热搜词条。 孟桑盯着那个词条愣住,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又揉了揉眼皮,才确定是那几个字,自己没看错:#荆昭顾以年共同出入酒店#。 我,操。 孟桑缓缓地,在心底一字一顿地,优美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她迅速地点进详情页,评论区讨论已经过了百万。 这是一家小娱乐公司发的照片,之前毫无名气,文案还写得模棱两可:“某女演员同承炀集团顾总共同出入酒店,看之前JOY发布的采访视频上,顾总的手上戴着一枚银戒指,但看女演员的手上也有欸!大家猜猜,是不是情侣戒指呢?” 下面配有九张照片,荆昭和顾以年的脸拍得清清楚楚。而荆昭撩头发的一幕被恰好拍下,放大后可以发现,她的手指上,赫然有一枚银戒指…… 是她啊。 孟桑想。 她见过很多次的前辈,曾经自己的第一部戏,就是她主演。 温温柔柔的,很漂亮的女性,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今年才刚刚三十七岁的荆昭,舆论黑料几乎没有,绯闻也干干净净,倒是这个岁数被人给突然摆了一道,着实可惜。 可是,为什么是顾以年呢? 孟桑觉得很荒唐。 三年不见,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照片上的男人,清冷而倨傲。 就算评论区皆是流言蜚语,宣泄辱骂,照片上的男人姿态依旧凛冽,西服剪裁合适,脊梁挺得笔直。 光是一个背影,就如同鹤立鸡群,耀眼非常。 只是这份耀眼,对于现在的孟桑来说,尤其刺目。 不一会儿她就收到了盛怿成的消息:“桑姐!网上那个!别信!千万别信!” 孟桑失语,条件反射打出一个“为什么”,意识到问题后又立马删去。 “你说顾以年的事吗?”孟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你心里膈应,但事实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盛怿成发消息手速特别快,一条接着一条:“信我,桑姐你不信他也得信我啊呜呜!” “好好好,信你。”孟桑看盛怿成这样子,不看见自己说一声相信,今晚都得睡不着,只好敷衍过去:“说完了?” “……嗯。”盛怿成发了个可怜哭泣的表情包。 “没事我就睡了。”孟桑发完,最后还是加了一句:“以后,有关顾以年的事情,都不用再和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