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惋惜 客廳與廚房共用的屋子裡除了灶台只有兩把凳子和一張桌子，其余的地方堆放著雜物，看起來更顯得緊張和逼仄。 緊閉的木門外面掛著補了又補的厚實門簾，寒風怒吼著將其掀起又重重地摔下來，發出讓人跟著心煩意亂的聲音。 周母坐在那裡，低著頭正在剝碗裡的花生，做慣了的活，不一會兒就剝了一小碗，聽到兒子的問話，她不以為然地輕笑一聲：“怎麽不喜歡？我活了這麽多年，那孩子一看就是個溫和心善的，只可惜門第太高了些，若是你有功名倒是不怕的。” 說到這裡手頓了頓，片刻之後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氣高，不會生那種高攀的心，罷了，咱們盡了心就是了。” 窮人有窮人的志氣，生了兩個兒子，只有眼跟前的這個書讀得好，人品樣貌也是難挑出毛病的，她不想看兒子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世人多是會用小心常揣測他人，又何必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再過兩天我醃的鹹菜就能開壇了，到時候你給人家送點過去，順便問問喬老爺身體好了沒，回來好好讀你的書，上京要用到的盤纏和衣裳我已經給你備好了。要不是我拖累你，你這會兒應該安心在京城備考了，這般匆匆忙忙該不要誤了才好。” 周毅不可置信地看著娘，低沉富有磁性地聲音微微不穩，甚至能聽得出顫音：“娘，您哪兒來的銀子？您……” 周母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尷尬地笑了笑，隨即又覺得一直瞞著也不是個辦法，索性全倒出來：“那會兒我覺得自己沒多少好活了，你還年輕，好不容易等到三年一次的春闈，若是因為我而錯過了，我這個當娘的就是死了也不踏實。你看，我早知道你會生氣，我怎麽敢說？兒子，娘不能太自私。” 周毅本就未舒展的眉頭皺得更緊，無奈道：“您是我娘，我想您能健康長壽，將來有出息了好好孝順您。所以往後別這樣做了，讓我擔心。為了您，我做什麽都甘願。” 周毅越發能明白喬然的心了，為了喬老爺能醒過來，自己的一輩子算什麽？但是她當時不是已經答應趙家人了嗎？為何又…… 母子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僵硬，尤其是周毅一直心不在焉，引得周母看了他好幾次，只可惜他心事藏的深，最後還是開口問道：“遇到什麽事了嗎？一直魂不守舍的，好端端的怎麽會問我喜不喜歡喬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毅歎了口氣，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將中午發生的事情全數告訴了娘。 周母並沒有如周毅所想的那般開懷，反而顯得凝重起來，那又憐惜又無能為力的樣子，倒是讓周毅忍不住笑出來：“娘，我已經拒絕了，您別這麽為難。我與喬小姐本就是萍水相逢，互不了解，就算是一時權宜之計，我不想將人生大事這般兒戲對待。” “你心裡明白就好，你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人，只是這般好的姑娘，這樣錯過了，著實可惜了些。” 喬家下人自從上次被喬然給敲打過一次之後就不敢生旁的心思，如今雖然老爺不省人事，但是管家站在小姐身邊，他們更加不敢放肆，私下裡有好些人想要用銀子買通，他們隻當沒聽到，連話都不敢接。 喬然心事重重地回去，管家已經等在那裡了，一起等著的還有喬家幾個大掌櫃，個個都是父親的心腹。 管家聲音微沉：“老爺臥病休養，生意上的事情不能有半分懈怠，今兒讓曾掌櫃和佟掌櫃跟您說說生意上的事，等老爺醒來，您也能幫著分憂解勞。” 話說的好聽，但是喬老爺什麽時候醒，還能不能醒的過來，沒人知道，所以這個時候暗波下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無不在找尋能掌控喬家的機會。 喬然早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她早已經明白想要讓人信服，她必須得有沉穩大方的氣度，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淡笑：“兩位掌櫃請坐，父親休養，阿然初次接觸生意上的事情，多有不足之處，還望掌櫃們多擔待。” 兩位掌櫃自小跟在喬老爺身邊，後來喬家生意越做越大，這才被放出去管事，喬然那時年紀尚小，也甚少到前院去找喬老爺，所以才對兩位掌櫃不甚熟悉。 曾掌櫃生得又矮又胖，說話的時候眉梢上挑，不緊不慢地容易讓人生出好感：“我們打小就在老爺跟前伺候，如今喬家遇到難事，小姐放心，若是誰敢上來尋釁挑事，小的第一個不饒他。只是往後喬家大小事務暫時要全都壓在小姐身上了，小姐要多辛苦些了。” 佟掌櫃也趕緊接話：“曾掌櫃說的是，老爺吉人自有天相，小姐也別太難過。至於生意上的事情，我們定會傾全力幫小姐。” 喬然點點頭，看向管家道：“勞煩管家讓人明天一早備車，我去鋪子裡轉轉，總得先認個臉才好。到時曾掌櫃和佟掌櫃隨我一起去，萬一我要是鬧了笑話，只怕鎮不住。” 別看曾掌櫃外表和善，實際上是個笑面虎，在他手下吃過虧的人多了去，整個喬家敢惹他的沒幾個人，小主子看似不管事，但是喬家的大小事都是心知肚明的，自然對他們這些下人也是了如指掌。一個宛如站在孤崖上的王，就算有治世之才，手裡卻什麽都沒有，本該慌亂不安，可是她卻坦然不已，好似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都不能將她給打敗。 不愧是老爺最為疼愛的女兒，頗有老爺年輕時候的氣勢。 兩位掌櫃沒待多久就離開了，臨走留下兩本只有老爺才能看的帳本。 那兩本冊子表面看著樸實無華，並沒有什麽特別，但是裡面的內容卻讓喬然看了一震，這是一個她前世從未曾知道的世界，這才是喬家最重要的財富來源，這些外人眼中遙不可及的東西，爹當初為了得到它們是不是拚勁了全部的力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