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村東頭住著的是我的父親,可我也知道母親是決不允許我與我父親有任何來往的,因為那是一個約定。 按照老何家的傳統,既然我當初選了那把鑰匙,十八歲一旦成年,我就必須要接手老趙家祖傳下來的店面。 那間店面是賣香的,其實說起來一個賣香的店面也沒啥,但關鍵那店,是祖傳的鬼店。 白天做的是人的生意,晚上做的,就是鬼的生意。 母親自打嫁給了父親,就一直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有的鬼講道理,買了東西自覺的給錢,可碰上那些不願意給錢的小氣鬼,總要扯出點事情來的。 這店有規矩,管你是人是鬼,買東西,就得給錢。 這一年的年關,眼瞅著大年三十的炮仗一響,我父母之間,十八年的約定就到了頭,我就歸了老何家,我母親,跟老何家,就真的再沒有關系了。 大年三十晚上,天剛黑了沒多久,我那十八年都沒說過一句話的父親拎著兩瓶酒,一隻燒雞,敲開了我家的門。 “雲哪,吃了沒?”父親是個憨厚的漢子,十八年前做出那樣的決定,也都是我爺爺的主意,誰讓我父親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呢。 母親掀起眼皮子看了我爹一眼,沒說話,繼續給我整理衣服上的褶皺,手裡還拿著一把剪刀,給我剪著衣服上的線頭,而我的腳邊,是一摞衣服。 這衣服是我從小到大母親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十八年的期限已到,我必須要回老何家了。 “小河啊,娘這輩子跟你是到頭了,下輩子”母親說到這,聲音明顯帶了哭腔,“下輩子,可托生個好人家吧” 母親手裡攥著剪刀,捂著臉痛哭。 父親有些慌了手腳,正想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安慰一下母親,母親卻突然抬起頭。 “何木,我劉芳雲這輩子給你當媳婦,算我看走了眼!”母親一雙通紅的眼,死死的盯著父親。 我和父親還沒反應過來,母親手裡的剪刀已經刺進了自己的胸膛,鮮血染紅了棉衣,母親臨死前看著我的眼睛,就留下了一句話。 “小河乖” 這是母親小時候哄我睡覺時說的話,我聽了整整十七年,而在此時聽見,卻讓我徹底懵了。 “芳雲,芳雲!”父親手裡的酒瓶子碎了一地,抱著母親嚎啕大哭。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摟著母親的屍體生生哭壞了嗓子,初一早上,爺爺躺在炕頭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半晌,終於從繚繞的煙霧裡傳出了個聲。 “小河啊,你娘去了,這都是我這個老東西害的,你要恨,就恨吧,可咱們家這個店”爺爺蒼老的聲音從煙霧中傳出,那聲音就像是枯葉摩擦一般嘶啞。 “我接”我嗓子疼的要命,我哭我的母親,我恨我的爺爺,可母親從小就教育我,要做個孝順的孩子,包括,等我到了老何家,也得孝順。 我接了這家店,到今天為止,已經是第八個年頭了 我站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故事很長,我不得不稍微潤色一下。 江琪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顯然是在消化我說的故事。 “你這個故事還真是詳細,不過你開店那八年呢?”江琪居然還打算繼續聽。 “沒了!後面的都是商業機密!不能告訴你。”我怕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江琪也沒有再問。 我喝了水,在神台上取下一片艾草葉,叼在嘴裡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 場面陷入了沉默,江琪坐了一會兒,就回屋去了! 吃過晚飯,一夜無話。 這種安寧反而讓我有點不適應。 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股不詳的預感在我的心頭匯聚。 第二天正午,一輛高級轎車停在了店門口。 是江峰和秦龍。 “他倆怎麽一起來了?”我喝了一口湯。 “一起來就一起來唄!有生意不就行了?”胖子嘟囔著,這次他沒有再出門迎接。現在顯然是賣方市場,除了這裡,再沒有第二家能解決他家問題的地方了。 “妹妹,在吃飯呢?”江峰還想套近乎,但是江琪置若罔聞,讓江峰很是尷尬。 “何大師!”秦龍來到了桌前向我鞠了一躬。 “情況怎麽樣!”我也不拐彎抹角,直入話題。 “如大師所說,我哥哥確實醒來了,但是神志不清醒。”秦龍的表情很嚴肅,“但是我的爺爺並不相信我的說法,打算讓哥哥去國外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現在已經在辦理轉院手續了,最多只有一周的時間!” “意思是你自己出錢,讓我在這一周的時間裡找回你哥哥的魂魄?”我皺著眉頭,臉色很沉重。 “很難麽?” “說實話,很難!”我拿出一片艾草片放進嘴裡。 “上回我已經與對面交過手,結果你也看到了,我累得快要虛脫,但是卻只找回了你哥哥的一魄。這也就意味著,對面的實力很強,甚至可能比我高出一大截!” “而且之間的招魂也讓對面有的準備,在這種情況下,你讓我如何能在一周的時間裡完全找回你哥哥的魂魄?” 聽了我的話,秦龍的臉色有些黯淡。 “不過你也是關心則亂,讓你家裡人相信你的話其實很簡單,帶他們看看鬼不就行了?” 秦龍頓時眼前一亮,“這麽說何大師你有辦法?” “辦法倒是有,不過需要你的配合,不過現在先吃飯,胖子”我叫了一聲。 胖子早就把準備好的碗筷放到了秦龍的面前。 但是卻少了江峰的。 秦龍看了江峰一眼,“你先回去吧!我說的事,我會做到的!” 江峰這才滿面春風的離開了。 江琪看了江峰一眼,沒有說話。 秦龍肯定是想讓江峰過來攀關系,畢竟是他介紹的業務,有備無患,但是結果卻比秦龍想象中的有所不同,這江峰似乎並不受我們幾人的歡迎,於是他叫江峰先回去。 吃過飯,我坐在躺椅上,秦龍坐在我對面。 我打開了話匣,“相信你也看過恐怖電影,其實裡面的一些方法還是有用的,只是不像裡面說的那麽普通!” “比如說在屋子裡打傘,尋常的雨傘自然是一點用沒有,但是你在每根傘骨上用紅線綁上一顆狗眼。再用那條狗的血把傘泡上一天,晚上你再撐開這把傘在十字路口或者醫院轉悠,自然就能看到了!” “這麽簡單?”秦龍有些詫異。 “對於你們當然是簡單。”我在躺椅上躺了下來。 “普通人可就難很多了,而且誰沒事乾去招惹鬼?那不是自己找死麽?” “那麽會有危險麽?”秦龍臉上閃過擔憂,畢竟是要讓自己的父親爺爺看見,多少心裡還是有那麽些沒底。 “如果你父親與你爺爺都像你和你哥哥一樣,一身正氣,就一點事都沒有。” “如果不是呢?” “不是頂多就病幾天!現在厲鬼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得到的!”說完我也不再說話。 秦龍的臉上閃過掙扎,但是想到自己不快點下決定,自己的哥哥就要一輩子,不,可能會沒命,最終還是一咬牙,“這件事我去辦,但是還是希望何大師出手相助。” “我這個人一向有始有終,既然接下了這單生意,自然是會負責到底!” 秦龍這才放下心來 “那我先去準備了。”說完秦龍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還真是雷厲風行啊!”江琪看著秦龍離去的身影,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歎了口氣。 “何兒,沒看出來!你什麽時候也這麽健談了?”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術業有專攻,讓你說你會麽?” 胖子轉過頭看著江琪。 江琪聳聳肩,“我可不會,你要我去念經還行,再說,這種東西你覺得寺廟裡會教?” 胖子一想,也是啊。 “滴滴···” 是汽車的喇叭聲,胖子連忙跑到門口張望。 “生意來了!” 只見一行人進了店,挑挑撿撿。 拿了不下三千塊的貨。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批人,買了上千元的貨。 這很反常,原本冷清 生意一下變得這麽好! 我一想就知道不好,肯定是秦天醒過來的消息被傳開了。 不可能是秦龍,上次走的時候他還叮囑我不要到處亂說。 那麽……是江峰。 沒錯,最可能的也就是他了,他帶秦龍來找我的,自然多少也會知道一些邊邊角角。 “江峰啊,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 胖子和江琪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此時臉上掛著笑容,忙得熱火朝天。 胖子更是去了好幾趟倉庫,才把店裡的貨補齊。 江琪則是做起了導購員,這一下午的時間,營業額竟然就過萬了。 胖子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拿到卡時也沒見他這麽高興,江琪的臉上也洋溢起了笑容。 只有我躺在躺椅上,盯著放在牆角的一個黑匣子呆。 那裡面放著的是萬年代的手和腳,甚至旁邊的瓷瓶裡還有我沒來得及做成鬼香的血。 “如果真的是他,我似乎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不過我是不是得做點應急措施”一個計劃在我的腦海中迅速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