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安掙脫了夏霽陽鐵臂的束縛，往窗邊挪動了一點點。 “別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不能安安靜靜地說會正經話嗎？”童小安抽出一張濕巾擦手，沁涼的濕巾在手指上擦拭，她試圖通過這種涼讓自己噗通亂跳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周圍都是他的氣息，抬眼處更是他明亮蠱惑的笑容。這逼仄的空間，令她沒來由地欲罷不能。她和他的過往，反反覆複重重疊疊，一幕幕，一場場，在她低下頭的時間流轉中放映。 夏霽陽看著她的臉由白轉紅，一直紅到耳根後面，心裡說不出是驚歎還是竊喜。他故意不再說話。 車廂裡突然熱鬧起來。 “下雪了！”一個孩子驚呼道。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移到了車窗外。 昏黃的燈光下，一片片雪花被疾馳而過的動車帶起，狂亂地在眼前飛舞，偶爾撞到玻璃上，呈現出殘缺的糊成一小團的白色，又於瞬間融化，在車窗上下滑成一道水線。 童小安回過頭，傻傻地笑了，“真是下雪了。” 夏霽陽也微微一笑，點點頭，“下雪了。” 看著她的笑，他的心軟軟暖暖的。是了，就是這種感覺，他一直忘不了。 高二的那個平安夜，也是如此的漫天飛雪，也有他與她共處的溫情。 憶起曾經的快樂，她的心也稀軟成一灘水，鼻腔酸酸澀澀想要流淚。 早知道會這樣，何必當初那麽著急做決定！童小安的腦中一直盤旋著這句話，揮之不去。 兩人笑著笑著眼睛都模糊了。 “對不起，沈寧遠是我主動招惹的……”童小安低聲地說。 “那你心裡——” “我不能！” 夏霽陽了解童小安，他知道只要沈寧遠存在於兩人之間，就會是這個結果，但他只是想再試一試，問一問。 他喃喃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童小安抬起頭，“你在說我嗎？” 他頷首，又搖頭，“在說我自己。你是不能，還是不會？” 她眼中噙著淚。 “小安，你明白地告訴我，我隻想知道這一點，你對我，到底是不能，還是不會？” “兩者沒有區別，你問這個又有什麽用呢？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他期待地看著她，可是她沒有說話。 “那我等你！”他又一次做了決定，“我繼續等你！” 他眼中的堅定讓童小安心裡徹底崩盤，她淚如雨下，“不要再等我了，夏霽陽。” 他輕松一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給我自己留個念想不是也挺好嘛！” 童小安心中默念，不是不會，是不能，現在的我，不能愛你。想到沈寧遠，她的心情起起伏伏，一種懸在半空的感覺讓她無心再欣賞眼前的雪景。 車裡熙熙攘攘，哄哄吵吵，進了一個站就下去一批人又上來一批人。 童小安不再說話，把夏霽陽的雞翅薯條狼吞虎咽下去。夏霽陽又從包裡掏出一個水杯遞給她，她默默接過來喝了一大口熱水。 “心裡舒坦了吧？”夏霽陽一邊擰杯蓋一邊收拾行李，快要到A市了。 童小安點點頭，“吃飽了！等會別讓莫莫小樂看出來啊！” “小丫頭心思這麽多，我都忘記咱倆剛才發生什麽了。”夏霽陽取下兩人的行李，又沒心沒肺似的呵呵笑起來。 兩人走到出站口，遠遠地看到顧小樂向他們揮手。 “哥們你終於回來了！”顧小樂開心地摟著夏霽陽，兩人抱了一會，然後接過夏霽陽的一部分行李，“外面冷，我讓莫莫在車裡等。” “還是這麽體貼！”夏霽陽打趣道。 顧小樂沒有反駁，依舊笑著，英俊清瘦的臉龐洋溢著孩子般的快樂。 在停車場見到莫莫，四個人依舊是少不了一頓嬉笑打鬧。 雪同時也光顧了A市。 走出車站，路面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 莫莫坐在副駕駛，不住地叮囑顧小樂要仔細開車。 看著莫莫和顧小樂兩人融洽親密的關系，雖然當事人都不自知，又或許是他們心裡各自都有另一個人，但是局外人看來，他們是多麽地般配多麽地和諧！ 與沈寧遠越來越像兩個陌生人，雖然他生病的時候兩人距離拉近了一點，但不在一個學校，偶爾周末她去他們學校看他，也只是陪著他在自習教室裡坐一會，連聊天都成了奢侈。她知道，高考失利是沈寧遠心中的一根刺，多少次她想安慰他，想要緩和與他之間的關系，哪怕她知道今後與他只會是普通朋友，他似乎都不給她機會。 童小安在心裡歎了口氣。夏霽陽近在咫尺，熾熱的情感燒得她快要燃燒，可她卻不能接受。感情的天平已經嚴重傾斜，她不敢對任何人說，只是獨自煎熬著。 也許，只要好好經營與沈寧遠的關系，就不會再那麽想念夏霽陽吧！ 大一的寒假，童小安與三位好朋友吃飯逛街看電影打遊戲。 有時候，還會約上劉悠悠張恆和陸簡之一起在童小安家的山中別墅裡待上一整天。 陸簡之如願考上了華清大學，那是夏霽陽在去美國前一直的夢想。 對於此，童小安還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不是因為她，夏霽陽轉理科後，高考成績絕對不會輸於陸簡之。是她，讓他下了決心要出國。 整個假期，夏霽陽再也沒有和童小安說過多的親密的話，似乎兩人又回到了高中時光，僅僅是關系很好的老同學。 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麻痹人的神經，時間如同白駒過隙匆匆而逝。 夏霽陽過完春節就返程回美國了，童小安也在開學前回了學校。 回學校以後，夏霽陽還是沒有主動聯系童小安，所有兩人的消息都是通過顧小樂和莫莫得以交流。 這一點讓童小安很是不解，但是開學後鋪天蓋地的學習和學生會活動讓她忙碌起來，沈寧遠也偶爾打個電話關心一下。只在夜深人靜時，她會想到夏霽陽，想起他不懈的守候，想起他那讓自己流淚的溫暖的笑容。 而夏霽陽永遠都不會忘記機場臨別時童小安戀戀不舍的眼神和最後的那句話，“只要沈寧遠不說，我就不能說。” 難道他和她的青春注定要在等待沈寧遠提分手的過程中煎熬而過嗎？夏霽陽不能理解，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候童小安，在某個時刻前，盡量少去打擾她。 春去了，夏走了，秋也慢慢涼了起來。 周五午飯後，童小安沏了杯茶，靠在陽台的沙發椅上懶懶地邊曬太陽邊看書。 “小安，晚上去看電影吧？”室友林昕和顏笑笑拎著水壺走進來，“今晚《青春進行時》首映。歐陽睿搞了八張票，說宿舍聯誼，看完電影以後請咱夜宵。” “我約了寧遠逛街，等一下就要出發了。”童小安面帶淡淡的遺憾。 “能分點時間給我們嗎？”笑笑搖搖頭，“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叔叔阿姨不來看你，你卻要去找你的沈寧遠，究竟是何方神聖？把咱們的班花迷成這樣，自己卻從來不露面！” “我也很久沒見到沈寧遠了啊！兩個學校實在離得太遠，我每次去他們學校公交倒地鐵再倒公交，單程都要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他今天有時間可以都去個中間的地方見見面。好笑笑，下次，下個周末我請大家看電影吃飯唱K，行不？今天實在不能參加活動了！”童小安的臉上露出乞憐的微笑。 顏笑笑揉了一把她的臉，“就這麽說定了啊！早點回來，別讓我們擔心！” “得嘞！” 沈寧遠看了下手機，離與小安約會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了，他歎了口氣，收拾起書本，走出溫暖的自習教室。 一陣涼風襲來，沈寧遠打了個冷顫。 太陽已經西斜，入秋後的南方不覺得乾燥，但是涼意還是十足的。 一個多月沒見到童小安了，說實話，他並沒有多麽想念她。但是愧疚心還是有的。 最近半年多李沐涵經常約他，要麽是幫她佔自習教室，要麽是陪她跑八百米，要麽就是沒有任何理由的吃飯逛街和聊天。 他從來都不會拒絕李沐涵，因為無從拒絕，無法拒絕，無論是從身體還是內心，她對他都有著強烈的吸引力。這是童小安之於他所不具備的。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沈寧遠從棉衣口袋裡掏出來看了一眼，心裡莫名一緊。 “寧遠，在幹嘛呢？”李沐涵的聲音溫柔可人，帶著喜悅的小磁性。 “閑逛。有事嗎，學姐？” “請你看電影！五點半，《青春進行時》首映。你現在到我們宿舍樓下等我，我們先去吃飯。”又是不容拒絕的語氣，卻是悅耳的嗓音。沈寧遠心癢癢的，期待著。 從自習教室到李沐涵宿舍，走路五分鍾。 這五分鍾的路程，沈寧遠已經完全忘記了和童小安的約會，心裡只有李沐涵那雙迷人的眼睛。 李沐涵已經等在宿舍樓下了。 白色及腳踝的羊絨大衣襯托出她纖長的身形，一頭烏發瀑布般傾瀉而下，瘦削的臉被風吹得有點紅，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如天邊的月。 看到沈寧遠走過來，她把抱在懷裡的保鮮盒拿出來亮了亮，“瞧，中午我特意回家做的沸騰魚片和水煮肉片，犒勞你陪我看電影。” 沈寧遠呆了一下，與李沐涵在一起的每一分鍾都讓他感覺非常舒服。 是的，有家的感覺，但絕對不是平淡。 因為他的心一直“砰砰砰”亂跳個不停。 就連李沐涵身上傳來的香水味也讓他那麽喜歡。 “呀！沐涵，這就是你說的小學弟吧？難怪你迷得很，長得好帥啊！”有幾個女孩子從宿舍出來，應該是李沐涵的同學吧。 李沐涵把保鮮盒往沈寧遠懷裡一塞，很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彎，“長得帥誰不著迷。咱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