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波光蕩漾，涼風習習。
  童小安和夏霽陽難得不拌嘴，安靜地站著吹風。
  一個大約十來歲的小姑娘捧著一把五顏六色的玫瑰花走過來，在兩人身邊停下。
  “哥哥，給姐姐買朵花吧！”小女孩嗲嗲的童音帶著南方人特有的糯糯的腔調，特別好聽。
  夏霽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他彎下腰問道，“小妹妹，你說說我為什麽要給姐姐買花？”
  “姐姐漂亮啊！”女孩眨了眨眼睛，“姐姐像仙女一樣好看！”
  童小安樂了，“這麽點兒大的小孩嘴真甜！”
  夏霽陽點點頭，“好，看在你這麽會說話的份兒上，我就給姐姐買朵花。”他挑了一朵粉色的玫瑰遞給童小安，學著小女孩的樣子說，“漂亮姐姐，請接受我的花吧！”
  粉紅玫瑰，代表初戀和愛的宣言。夏霽陽故意裝出很隨意的樣子，看似無心，實則有意為之。
  童小安的心又不爭氣地動了一下。她毫不猶豫地接過花，笑著道謝。
  這是童小安第一次接受男孩子送的花。雖然以前很多次，各種花，她都拒絕了，不曾伸手接過。這次，只是普通的一朵玫瑰，簡單地包裹了一層玻璃紙，卻讓她心緒起伏。
  童小安沒有說，夏霽陽也沒有問。這是不是一種默契和心照不宣？她把花放在心口處，那裡有一顆急速跳動的心。
  夏霽陽露出招牌的笑容，黑暗裡，眼睛熠熠發光。
  沒過多一會，顧小樂和莫莫也騎車過來了，莫莫的手上居然也拿著一朵玫瑰。四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會也是漂亮姐姐吧？”童小安拍著欄杆問莫莫。
  “不是，”顧小樂搶著說，“她是帥哥哥的女朋友。”
  “你這麽快就搞定了？”夏霽陽一臉豔羨地望著顧小樂。
  “怎麽可能！追妻之路還很漫長啊！”顧小樂故意哭喪了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別貧了，開飯吧！”莫莫從車籃裡拽出一個袋子，“全家桶，批薩，鴨脖鴨舌魷魚圈。小樂，把墊子和喝的也拿出來。”
  “好嘞——”
  “小樂越來越乖巧聽話了啊！莫莫你調教得真好！”童小安不遺余力的誇讚讓顧小樂開心得嘎嘎笑。
  四個人在路燈下聽著河水拍打堤岸的聲音和城市的喧囂聲，安靜地吃晚飯。
  “明年這個時候，咱們還能這麽快活地坐在一起大快朵頤嗎？”顧小樂啃著雞腿，突然抬起頭，面色凝重地說。
  童小安朝著他的眉心就是一戳，“跟個小老頭一樣！我們當然可以的。”
  “哎哎哎，放開你的油手，莫莫，快把童小安的髒手給我拿開！”顧小樂大叫。
  童小安聽顧小樂這麽說，索性就把手在他臉上揉了一遍，然後哈哈大笑。
  “童小安你是在揉麵團嗎？”顧小樂悻悻地接過莫莫遞來的濕紙巾，“夏霽陽，你也不管管你們家的野丫頭！”
  正在喝水的夏霽陽聞言手一頓，滿滿一杯可樂抖出一半，嗆得他咳個不停。
  “喲，安總管，你們家野小子臉紅了！”莫莫趁機神助攻了一把。
  夏霽陽擺擺手，“是嗆的。”
  “嗆得好，嗆得恰到好處，嗆得無懈可擊，嗆得真情實意……”顧小樂這張嘴一貧起來讓人恨不得直接上手去撕，夏霽陽和童小安這一晚上小心翼翼維護著的表面的平靜與和諧被完全打亂。
  顧小樂實在是突如其來名副其實的“搗蛋鬼”。
  可是，為什麽童小安並不討厭如此的調侃？她抿著嘴唇吃吃笑起來，眼睛眯成一道縫，睫毛在路燈下忽閃忽閃的。
  夏霽陽見到童小安沒有生氣，也輕輕點頭，“瞧我交了個什麽朋友，還自稱是我兄弟！”他故意往墊子上一躺，眼睛一閉，“我被嗆死了！”
  童小安推了推他的胳膊，“起來！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
  夏霽陽睜開一隻眼睛，歪著頭看她，“你拉我！”慵懶的模樣和被水嗆得有點沙啞的嗓音像極了一個動物，噢，對了，貓！撒嬌，賣癡。童小安想到了這兩個詞。像個孩子一樣！
  似乎有人說過，男人只有在自己愛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得像孩子，雖然夏霽陽確實還只是個孩子，是的，他們都還是孩子。但是，誰說男孩子就不是小小男子漢呢？
  見童小安沒有說話，只是一味發呆，顧小樂急了，“你倒是拉他一把啊！”
  “對，拉他一把！”莫莫在一邊幫腔。
  童小安此時倒感到不好意思了，她突然站起身。
  夏霽陽以為她要拉自己，忙伸出手。童小安卻轉身跑到河邊去了，扶著欄杆大笑，留下夏霽陽的手懸在半空。
  其他三個人也都笑了，顧小樂嫌棄地看著夏霽陽，“哎呀，我做夢也沒想到，你這張臉也會有人不買帳！也是，小安就是喜歡沈寧遠那種公子如玉卻又冷漠的臉；你嘛，好看是好看，但是太邪氣了，只有傻不拉幾的小姑娘才喜歡。對，就是周羽婕，她對你最執著。小安，你們漂亮女孩子要不就是愛上白面書生，要不就是愛上不良少年，為什麽都不偏愛一下我呢？我好歹也是市府大院第一草啊！”他搖頭晃腦地念叨，卻又無心地提到了周羽婕。
  夏霽陽嚇得去捂他的嘴，壓低了聲音說，“哥們，你還想害我啊！”
  “害你什麽？我就是想激出她的真實想法。”顧小樂也小聲地說，“哥們在幫你呢！”
  夏霽陽搖了搖頭，“沒用的，她跟我的事情你暫時別費心了。”
  收拾完垃圾，夏霽陽說，“小樂，你送莫莫和小安一起回去吧！我直接回家了。”
  “不是，你把人家帶出來的，也得把人家送回去啊！”顧小樂一臉不情願，總指使哥做這做那，門都沒有！況且，哥還想跟莫莫女俠多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呢！
  “太晚了，我載她回去，在你們大院裡被別人看到對她不太好……”夏霽陽討好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那你帶她出來的時候還是大白天呢，怎麽就不怕熟人議論啊？”顧小樂搶白。
  夏霽陽沒說話。顧小樂就使勁地問，使勁地問，“你是故意讓人看到的吧？”
  仿佛是隱私被窺探，夏霽陽一臉尷尬的表情，“你送不送？”
  “你送到家屬院圍牆那邊，我再幫你送進去！”夏霽陽難得有求於人，顧小樂得意極了。
  夏霽陽瞪著眼，又怕童小安聽到後誤會他不願意送她回家，隻好推著車一聲不吭地去找童小安了。
  河岸的風越發地涼爽起來。
  夏霽陽和童小安在河堤上一前一後地走，突然夏霽陽想起了什麽，從包裡掏出一本十六開的書，“給你的！”
  童小安接過來一看，《高一物理精講與練習》。書不是新的，隨手翻了翻，裡面有很多筆記和心得。
  “我初中的時候看過的，都是最基礎的知識，內容簡單全面，暑假還有一個多月，你集中精力過一遍，把基礎打扎實。”夏霽陽見童小安沒說話，補充道，“如果有不懂的，給你個機會請教我。”
  “謝謝！”童小安把書和玫瑰花都擁在懷裡，沉默了一會，問道，“你哪天去上海？”
  “下周一。”
  童小安聽到後心裡嘰咕開了，讓我不懂的問你，你下周一就集訓去了，我問個大頭鬼啊！
  “噢……”
  “對了，我爸媽看了你最新在晨報上發的文章，都誇你寫得好有深度。”
  “嗯……替我謝謝他們！”
  “不客氣……你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還沒……這周應該差不多了……物理還有幾道題不會，會做的都做完了。”
  “你速度還是挺快的！”夏霽陽由衷地佩服她，“物理不會的……沒找沈寧遠給你講講嗎？”
  “……”
  夏霽陽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花前月下的乾巴巴地提到沈寧遠幹什麽？難怪老姐整天說他是智商一百四，情商負二百五。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童小安聽到沈寧遠這三個字，突然感到陌生和遙遠。不如把沈寧遠當個要好的同學相處吧！這個念頭不止一次冒出來，把童小安嚇了一跳，她果真與陳世美沒有什麽兩樣！
  覺察到夏霽陽的尷尬，童小安說，“沈寧遠說期末考得不好，暑假要專心複習。”言外之意，還是不要見面分心的好。
  夏霽陽點點頭，“確實沒考出他的真實水平。”
  童小安希望夏霽陽說好的那我明天就來給你講講物理暑假作業裡你不會做的題，可是她抬頭望了望他，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呆子！她本能地在心裡罵了他一句。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不想把關於沈寧遠的話題繼續下去。
  又不說話了，這丫頭是生氣了？可他只是實事求是，並沒有說沈寧遠壞話啊！
  “要不……要不然，我明天去你家……你哪道題不會做，我教你？”夏霽陽沒有想太多，僅僅是希望多跟童小安單獨待一會，所以試探著問她。
  歪打正著！
  童小安又高興起來了！但女孩子要矜持，她忍著還是不說話。
  夏霽陽摸不準她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不需要我教你？”
  “……”
  “不需要的話，那就——”
  “你明天中午想吃什麽？我讓王嬸準備！”童小安突然冒出來一句。
  黑暗中，夏霽陽的嘴角上揚，標志性的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