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吻罷, 雲意雙腿發軟的倚在季硯胸口不住喘氣,粘著潮氣的美目半眯半睜,迷離恍惚。 懷中密不可分的嬌軀起伏輕顫, 季硯以為自己足夠冷靜自持,此刻他卻嘗到了煎熬, 落在雲意耳畔的聲音也變得緩慢低沉,“什麽時候肯搬回東水巷。” 雲意唇邊牽出的笑惑人又媚邪, 她倒是更願意和大人在一起,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些壞事就都不能做了,“我想住在這裡。” 季硯隻當她還在鬧脾氣, 半真半假的說:“你要住這裡,我不是日日都能有空來看你。” 雲意激蕩的心潮被潑了盆冷水,“大人事忙, 日日來去也辛苦。”她在季硯懷裡仰頭,眼尾輕勾, 水霧迷朦的眼眸媚意流轉, 舌尖在唇邊間抿了一下,意味不明說:“大人不是說過我該多與人接觸,不能總困著自己。” 聽著她拿自己說過話,振振有詞的來堵他,季硯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必須承認自己的心態變了, 他被她誘惑了,而他的小姑娘卻在得逞之後, 不合時宜的便“懂事”了。 季硯掌心捧著她的臉頰, 輕揩去她眼下的濕意, 輕聲問:“那從前怎麽沒有這麽乖巧。” 雲意貼著她的手掌輕蹭,不答反問,“大人難道還想駁了自己說過的話不成。” 季硯確實有此意,對上她眼裡的狡黠,寵溺地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住在這裡可以,乖一些。” 是又遇到什麽難以解決的事了麽。 雲意手臂擱在欄杆上,傾身將頭枕在手彎處,目光悠悠的望著季清覺的背影,這位二公子倒是比她想的要君子許多。 季清覺身邊的趙霄一下就廊下的美人被晃了眼,嘶了聲,問:“那位是?” 趙霄離開後,季清覺就在書房裡看書,在腦中又一次浮現雲意楚楚無助的芙蓉雪面後,叫來路安吩咐道:“把門後的傘送去洗秋院,親自給陸姑娘。” 不過她就是想不乖也不行,季嘉澤最近是抽不出身從翰林院回來了。 雲意眸光輕閃,大人現在才讓她乖,只怕是遲了。 季硯寵愛雲意,卻也不乏強硬,“回答我。” 路安有些不懂了,還傘倒是不奇怪,可公子還特地交代要親自交到陸姑娘手裡,這是什麽意思,公子是天之驕子,芝蘭玉樹,京中愛慕公子的姑娘有多少,這還是他第一回 見公子有回應。 季清覺見他還愣著,皺眉道:“府上還有第二個陸姑娘?” 他一向不喜麻煩,但她若來求助自己,也不是不能幫。 季硯是抽空過來,徐藹的事情還要他去處理,原本是想接雲意回去,最後還是心軟答應她繼續住著。 雲意已經發現了他們,她驅散眼裡的愁緒,朝季清覺恬然一笑,眸中印上星星點點璨然,而在對上趙霄的時候則局促垂下視線,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又陪了她一會兒,季硯便離開了祖家。 想到自己也是這場博弈裡的關鍵一子,雲意笑的自嘲。 * 之後確實如季硯所說,他那日離開就一直沒空來看雲意,她還是偶然從季大爺和老夫人零星的交談中知道,徐藹已經自請辭官返鄉,大人在這場博弈裡,不費一兵一卒就贏的漂亮,朝堂之上再無能與他匹敵之人。 季清覺與友人交談著穿過園子往自己院子走,拐過回廊就看到了坐在美人靠上的雲意,她遠眺著園中的山水,眸子裡是藏不住的苦澀和柔弱。 季清覺朝她頷首,便帶著趙霄走了。 雲意重新靠近季硯懷裡,閉上眼輕聲說:“我會乖的。” 她留給他的傘怎麽也不知道來還呢,莫非要她自己去取? 季清覺與趙霄還算交好,也知他風流的性子,下意識不想讓他把目光放在雲意身上,言簡意賅的一筆帶過道:“府上客人而已,快走吧,不是有事要說。” 路安撓了撓頭,一時沒反應過來公子口中的陸姑娘是誰,想了許久才遲疑道:“公子是說那位徐州來的陸姑娘?” 路安被這瞥來的一眼弄的一個激靈,“小的這就去。” 路安很快去到洗秋院,他悄悄打量著雲意,笑說道:“小的來替二公子還傘,公子讓小的謝過姑娘當日借傘。” 他以為自己看到的回是雲意面含羞怯的神色,卻見她異常平靜,柔聲說了句“無妨”,就把他送了出去。 雲意回到屋內,不甚在意的將傘隨意放到一邊,輕笑了聲,“原來也不過如此。” 既然他先有了動作,雲意反倒不急了,自顧躺到軟榻上拿了本書來看,翻了幾頁覺得倦了就闔了眼休息。 直到天色漸暗,季清覺才從書案前起身,他看了看窗外的天,問路安,“方才你去送傘,陸雲意可有說什麽。” 正收拾桌子的路安脫口就道:“陸姑娘什麽也沒說。” 季清覺眉宇輕鎖,片刻又松開。 也罷。 他走出書房,就看到了在回廊那頭,滿臉猶豫,躊躇踱步的雲意,朦朧的月色灑進廊下,照在她嫋嫋的身軀上,如同披了一層皎然的白紗,似霧似煙。 季清覺舌尖在齒根刮了一下,出聲道:“陸姑娘怎麽在此。” 雲意朝他看來,眼裡掛著幼獸般閃動的無措,吞吞吐吐道:“二公子。” 季清覺走了過去,雲意也挪了兩步,囁嚅著開口,“……二公子。” 天氣太涼,她口中呵出的熱氣都凝成霧,臉頰也被夜風掃的泛著薄紅,季清覺打斷她道:“進去說吧。” 雲意點點頭,跟著季清覺進了書房。 季清覺讓人給她上了杯熱茶,自己則慢慢飲茶,等雲意自己開口。 雲意喝了一口微燙的茶湯舒適的歎了口氣,檀口輕翕著縫,眼睛彎起,季清覺看在眼裡,覺得很可愛。 雲意放下茶盞,指尖絞著手絹輕聲道:“我來是想問二公子,可有把那東西還給四公子。” 季清覺頷首,“還了。” 雲意緊繃的神色松懈下來,旋即又問:“那他可有說什麽?” 季清覺搖頭,那天四弟只是神色失望的把東西拿了回去,他問雲意,“你很怕四弟?” 雲意咬著唇,齒尖將粉嫩的唇咬的微微發白,“也不是。” 季清覺想聽她說什麽,她偏不說。 “那我就不打擾二公子,先回去了。”她猶猶豫豫的起身,在季清覺的注視下欠了欠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片軟紗隨著她輕漾搖曳的裙裾,無聲下落掉在地上。 季清覺走上前揀起,是方才雲意捏在手裡的手絹,他視線攫著手裡的東西,雪白的細柔手絹繞在他手指上,竟有種說不出的粘纏之意。 雲意走在廊下,從半開的窗子處往裡輕瞥了一眼,愉悅的彎起唇角,卻又絲毫不帶留戀的離開。 * 雲意在祖家住的這段時日,季老夫人對她也甚是喜愛,幾個姐兒相繼出嫁後就只有一個七姑娘季雲濃陪在自己膝下,現在多了個雲意陪自己說話,又得體懂事,她十分滿意。 這天兩人陪著季老夫人用過早膳,季韻濃央著想要出去買些首飾,“老祖宗,我都許久沒出府去了。” 七姐季韻濃今年才笄髻,十五的年歲,正是單純鮮活的時候。 季老夫人禁不住她磨,“想去就去吧。”她看向一旁神色恬靜的雲意,“你們就一起去逛逛。” 雲意興致缺缺,天氣太冷她其實不太想動,不過出去走走也好。 回去換了身衣裳,她就先到垂花門下等季雲濃,她站了一會兒,卻不想來的並非季雲濃,而是季清覺。 雲意看著他有些發懵,“二公子?” 季清覺解釋道:“七妹忽然身子不適,讓我跟你說一聲去不了了。” 雲意心中好笑,季韻濃來不了也用不著他這個季二公子專程來跟自己說,她故意順著表現的有些失落,“這樣啊。” 托長的尾音軟噥噥的飄進季清覺耳中,“你要實在想去,我陪你。” 雲意忍的幸苦才沒讓自己笑出來,輕蹙著眉頭,遲疑道:“這會不會太麻煩你。” 季清覺卻道:“走吧。” * 望江樓裡,季硯正與五軍左都督徐大人和兵部尚書王大人在雅席吃酒談笑。 季硯喝了不少,眸光卻依舊清明,唇畔含笑,偶爾開口。 徐大人則已經喝的臉紅了一圈,他飲下一杯酒,瞥見自樓梯上來的季清覺,他眯了眯眼,確認沒看錯,才朝季硯道:“那不是季大人的侄兒麽。” 季硯轉頭看過去,季清覺走在前面,而他身後跟著的人讓季硯唇邊的笑頃刻不見,雲意面頰含著怯然的笑,不時抬眼望向季清覺,檀口輕動,隔得太遠,他聽不見兩人說的什麽。 她為什麽會和季清覺在這裡,兩人何時關系那麽好了,又想起那日雲意將自己的傘給他……季硯神色越發冷漠晦暗,一言不發的看著兩人走入一間雅席, 徐大人道:“不如把人也叫來坐坐。” 王大人卻一擺手道:“我說你怎麽也這麽沒眼力見,沒見季清覺是陪同姑娘一道來的。” 徐大人哈哈一笑,喝的多了,便也沒什麽忌諱的朝季硯說:“該不會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去府上吃酒水了吧,你別說,倒是登對。” 季硯低著眉在笑,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登對?和誰登對? 是說他的小姑娘和他的侄兒麽? 季硯道:“徐大人說笑了。” 季硯語氣還算平和,可何安知道他此刻已然是動了怒,眸色冷列又犀利,讓人渾身發冷。 大人真正稱的上動怒的次數屈指可數,今日算一次。 被人當著面說自己的手掌心上的人和自己的侄兒登對……何安已經不敢往季硯那裡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