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今天的展覽， 黎允之算是小小主角，她的演講自然也是重頭戲的一部分。但蕭蓴和慕以安並沒太多興趣關注，究其原因， 慕以安對這方面了解不深，有些東西聽了也get不到其中精髓。而蕭蓴， 則是徹徹底底不感興趣。
  她現在的心思已經飄向慕以安的家， 很想快點看到那幅畫。
  可是戲要演足， 要提供足夠多的素材給媒體，這樣才能達到讓蕭萬庭真正滿意的效果。剛才三人交談的畫面有了，現在她們還要興致盎然逛完全場。
  與其說今天是來看展， 倒不如說是來讓別人看她們更貼切些。
  慕以安這些日子和蕭蓴出席各種場合，練就了不少逢場作戲的本事，但火候終究差了些。演久了，自然就會有點倦怠， 但還是堅持牽著蕭蓴的手。
  這裡的展品不僅有畫， 還有雕塑和其他類型的藝術品。慕以安起初興趣挺大， 但看多了就變得審美疲勞， 看什麽都差不多。
  蕭蓴倒是漸漸看進去了，甚至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仔細欣賞。
  慕以安發現牽著的人又不走了， 隻好往回退了兩步，站到蕭蓴身邊。
  見她對著一座半身雕像凝視， 慕以安又看了眼旁邊的介紹， 並不是黎允之的作品。
  “你喜歡？”今天的展品大多是會出售的， 只是價錢沒標出來。
  蕭蓴搖頭：“在考慮買一些回去做慈善。”
  “慈善？”
  “每年春節前會有不少慈善晚會發出邀請， 蕭氏當然不能缺席。”
  這點慕以安倒是知道， 每年這些大集團或是豪門的捐贈金額都會成為熱點， 甚至還會被排名， 以此判斷哪家更“好”。
  “直接捐款也可以，為什麽要買藝術品？”
  慕以安很少跟爸媽參加這類場合，對於這些了解的也不多。
  蕭蓴輕歎了聲，耐心解釋說：“噱頭。慈善晚宴如果弄成捐款大會未免太俗氣。各家捐點東西出來，別家捧場買下，有看頭又有實際入帳，一舉兩得。”
  慕以安怔了怔，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評價，最後也是無奈歎了口氣：“做慈善還有那麽多名頭，可真繞。”
  蕭蓴勾了勾唇，無奈，但也無法。
  雖然無奈，但聽到是要挑東西，慕以安也就沉下心來陪著蕭蓴認真看起來。偶爾她也會給一些建議，如果不合適，蕭蓴會告訴她原因。
  逛了一圈下來，慕以安倒是學了不少鑒賞知識，比過去從顏青那裡了解的皮毛要生動透徹許多。
  等真正看完展覽從雲琅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慕以安和蕭蓴迅速上了車，等車開出好一段距離，才真正敢放松。
  慕以安靠在座椅上，半癱著輕喘：“終於解脫了。”
  蕭蓴拿著手機翻看今天關於大展的報道，很滿意地看到她想要的效果。今天和黎允之的友好會面，她和慕以安如影隨形地幾乎看完了整個展館，其中不乏她們駐足展品前親密交談的照片。
  也不知是今天她們特地選了同色系的衣服還是因為拍攝的角度恰好，有幾張背影照竟還挺和諧好看。蕭蓴盯著那幾張照片走神，想保存下來，又覺得不太合適，總覺得這樣很奇怪。
  慕以安見她拿著手機發呆，甚至不時還蹙眉，以為又被拍到什麽不合適的畫面，趕緊坐直。
  她靠過去想看一看手機上的內容：“怎麽了？”
  她的聲音，她的氣息還有她身上的甜薄荷味一下子全都襲來，把蕭蓴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鎖了屏幕，眼神中閃過罕見的慌亂，隨即低了低頭。
  慕以安見她這個反應，有點擔心：“到底怎麽了？”
  穩住心神，蕭蓴重新抬頭，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沒什麽，一切都和計劃的一樣。”
  慕以安將信將疑：“真的？”
  蕭蓴作勢要打開手機讓她自己看，慕以安卻笑著搖頭，又靠了回去：“你說好就好，你的標準比較高。你都滿意了，我肯定也滿意。”
  見她很是困倦的樣子，蕭蓴把手機收了起來，提議說：“要不要去喝一杯？”
  慕以安抬眼：“喝酒幹嘛？”
  蕭蓴很是自然答道：“放松，慶祝。”
  慕以安想都沒想就拒絕：“別喝酒了，多不健康。”
  蕭蓴早知這人大概率是會拒絕的，只不過習慣了這種方式，才會脫口而出問她要不要去。
  慕以安見她有些失望，心中不忍，但還是堅持原則：喝酒不健康。
  她扯扯蕭蓴的衣袖：“去我家吧。”
  蕭蓴轉過頭，沒回答。
  “去看畫啊，你不是惦記著嗎。”
  看畫和慶祝，是兩件事。
  “去你家慶祝嗎？”
  慕以安愣了一下，她家有什麽好慶祝的？她拿什麽來慶祝？
  可是蕭蓴這段時間撐了這麽久，現在終於能松口氣，她也不能不近人情鼓勵蕭蓴繼續做鐵人。
  “你要是不介意來我家吃餛飩，那是可以慶祝一下的。”
  蕭蓴讓司機把車開去慕以安家，順便打了個電話給江予心。
  “媽，我和以安今晚不回去吃飯了。”
  “不是說好看了展就一起過來嗎？”
  江予心還以為她們在雲琅又鬧別扭了，畢竟和黎允之見面了。網上最新流傳出來的現場照她也看過了，沒什麽問題啊。但難說背後到底怎麽樣，江予心免不了有點擔心。
  蕭蓴語氣倒是很放松：“我去以安家看畫。”
  江予心一聽是去慕以安的家，心立刻就放了下來。
  她關注的重點是家，至於是去看畫還是做點別的什麽，她倒無所謂。
  “那好，我會跟老爺子說的。”江予心聽出女兒的輕松，卻還是不忘提醒，“你們也注意點分寸，別過火了。”
  蕭蓴不太習慣和母親聊這種話題，又不好解釋什麽，只能嗯了聲算是應付。
  蕭蓴打完電話回頭想告訴慕以安一聲，發現這人已經在晃晃悠悠中睡著了。
    她們的手在剛上車的時候就松開了，之後再沒牽過。此時慕以安左手垂落在座椅上，手腕擰著，姿勢有點怪。
  蕭蓴的視線在上面停留了片刻，之後轉去看車窗外。
  又過了片刻，她重新轉過頭。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把慕以安的手拿了起來，放回到膝蓋上。
  這樣手腕不容易被扭傷，她是這樣覺得的。
  車到了慕以安家樓下，但她好像還沒醒。
  蕭蓴沒發話，司機也不敢有任何聲響。車裡變得十分寂靜，只有陣陣甜薄荷味和蕭蓴身上的清淺檀木香在空氣中相遇交錯。
  蕭蓴看了會兒時間，現在是下午四點半，還早。
  她看了眼慕以安的睡容，估計近期精神壓力不小，累著了。
  再讓她睡半小時好了，反正時間還早，不急。
  當慕以安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六點。車窗外的街景很是熟悉，她很快就認出這是自家樓下。
  “醒了？”
  蕭蓴的聲音更是一秒把她拉回現實。
  慕以安按著後頸，轉動脖子：“幾點了？”
  蕭蓴看了眼丹頓的表：“還不到六點。”
  慕以安睜大眼：“我睡了那麽久？”
  “還好，不算久。”
  慕以安內疚道：“你應該早點叫醒我的，讓你們這樣陪著我睡，多不好。”
  她輕輕拍了拍前座，對司機小哥說：“對不起啊。”
  司機小哥頭都不敢轉，只是微微側了側臉：“這是應該的，慕小姐不必介意。”
  慕以安打開車門，招呼蕭蓴快下來：“來吧。”
  蕭蓴坐久了其實也有點腿麻肩酸，但始終都保持著優雅的儀態，此時下車便遲緩了些。
  慕以安看出她的不便，愧疚更深，主動伸手扶她：“來。”
  下車後她的手也沒松開，打算一直扶著蕭蓴到家。
  換做平時，蕭蓴是沒那麽矯情的。但今天確實累了一天，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踩到地面的那一刻，竟感到腿軟，好在有人扶了自己一把。
  她讓司機先回去，到時再過來。
  自己則和慕以安緩步走向對面小區。
  慕以安走得有點慢，不知是不是故意照顧她的狀態。
  蕭蓴垂眸看了眼她們牽著的手，忽然覺得偶爾接受別人的幫助，其實也挺好。
  什麽事都靠自己，有時候真的挺累。
  **
  到了慕以安家，蕭蓴換上軟底拖鞋後舒服了很多。慕以安給她泡了杯茶：“是花茶，喝了晚上也不會失眠。”
  之後她又在廚房忙碌了一陣才重新出來，手裡並沒有端食物。
  “你應該更想先看畫吧？”
  蕭蓴剛才喝了茶，又趁著慕以安不在的時候，捏了捏腿，捶了捶肩，狀態已經好很多了。
  “如果可以的話。”
  慕以安了然笑笑，帶她往書房走：“這有什麽不可以的，請你來就是來看畫的嘛。”
  蕭蓴對油畫，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當見到可以觸動她內心的佳作時則表現更加明顯，她會卸下平日的諸多防備，讓情緒肆意傾瀉。
  她站在那幅畫前靜靜凝視，每一寸每一處細節都不願錯過。
  慕以安站在她身後，本想說點什麽，想起蕭蓴今天在展覽上的表現，又覺自己那點淺薄見識還是別在她面前獻醜了。
  她悄悄退了出去，把門掩上，讓蕭蓴能夠安靜賞畫。
  如果這只是她隨手買回來的畫，見蕭蓴如此喜歡，她肯定會很大方相贈的。可這畫當初也同樣帶給她深刻的震撼，是她一見鍾情的東西。
  如此割愛，慕以安確實做不到。
  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拿了杯白開水慢慢喝。茶幾上那杯蕭蓴喝過的花茶已經變涼，慕以安的思緒開始跳躍。
  待會要不要再給她換一杯？喝太多萬一還是會失眠怎麽辦？
  待會要是蕭蓴開口想買畫，要怎麽拒絕？
  被拒絕後她會不會翻臉走人？要是立刻走了那餛飩還要不要煮？
  這樣的話，好像茶也不用換了……
  慕以安陷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有聽到腳步聲。
  當蕭蓴重新坐到沙發上的時候，是坐墊的反彈和身邊的檀木香氣把她拉回現實。
  “你這麽快就好了？”
  蕭蓴笑了笑：“好東西一次看不完的。”
  慕以安見她要去拿茶杯，但是手指觸到杯壁後又不動了。
  “我去倒杯新的。”
  剛才的糾結在看到蕭蓴蹙眉的那一刻全都忘了，慕以安第一時間就換了新的。
  “你怎麽不喝？”
  慕以安晃晃自己的杯子：“白開水更健康。”
  她以前也愛喝咖啡喝奶茶喝很多好喝的飲料，但蘇妍雅出事後，她就變得很克制。
  她要健健康康的，才能照顧好媽媽。
  她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活，她不能再像以前那麽任性，只求自己開心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