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麻木,妥協 花朝保持呆愣的狀態, 坐在原地不動已經很久了。 孟南枝這番話,別說是孟家的夫妻兩個接受不了,就連她聽著都要愣上好一會兒, 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 她花了好長時間來消化,然後默默拿出手機開始搜索: 突然之間有了女朋友該怎麽辦? 談戀愛該做些什麽? 戀愛中注意這十個細節,讓你的戀人對你欲罷不能。 搜索結果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內容,花朝越看越覺得腦袋嗡嗡的,她反覆琢磨努力深思, 最後選擇放棄。 花朝滿腦子都是:“枝枝姐姐怎麽突然這麽說啊?她該不會是暗戀我吧?” “有什麽暗戀的必要呢?我們都這麽熟了,她為什麽不能直說呢?” “首先我不是女銅, 我從未打算和枝枝姐姐在一起, 但她都這麽說了, 拒絕她的話, 是不是會讓她難過啊?” “其次我不是女銅, 但我天生心軟,尤其是對美女心軟。不如我先答應她的要求,等她冷靜下來再告訴她,我不是女銅好了。” “嗯沒錯,我不是女銅, 這只是緩兵之計。” 吳小莉也是個了不得的姑娘,居然哄著兩頭肥羊主動送上門來了,這一家子還真有本事啊。 孟南枝笑,“有一點,不過有你在,就不怕了。” “我也很高興。”孟南枝捏了捏她的臉蛋,“那就說是好閨蜜吧,隨你開心就好。” “這一次只能靠我們自己了。”花朝說,“枝枝姐姐,你害怕嗎?” “我們就是想來偏遠的地方,越遠越好,最好誰都找不到我,急死他們!”花朝哼了一聲,臉上掛著驕縱。 孟南枝對此表示抗議:“你的長相具有很強的欺騙性,說你是小姑娘就算了,沒人會相信我還處在叛逆期的。” “原來如此。”她喃喃自語著。 “這樣嗎?那真是謝謝大叔了,麻煩您把我們送過去吧。”花朝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您可真是個好人啊!一進村就碰到您,你們村子一定也是個特別好的地方!” 她說著歎了口氣,“畢竟枝枝姐姐從來沒有為情所困過,這身份還是為難你了。” 她看著花朝的眼睛,微微笑著,“為情所困沒有,求不得的感覺我卻是很明白,我覺得我能演好。” 此刻的她腦子一片紛亂,根本無暇思考:如果只是為了找理由,將她不是孟朝的事情說出來就足夠了,後一句根本沒有提及的必要。 “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姐妹和抱錯的真假千金是不一樣的,這份關系更親密呀!”花朝興衝衝解釋著。 花朝點頭,“想好了,我已經大概查到了白微的方位,還算到她雖然暫時性命無虞,但身邊都是些窮凶極惡之徒,如果有了外力的強行介入,那就不一定了。” 聞言孟南枝緩緩挑了下眉,“為什麽又是姐妹?” “只有我們兩個行動,我其實很高興,真的特別高興。”花朝抱著膝蓋,直勾勾盯著孟南枝,“這會讓我覺得,枝枝姐姐只有我一個就夠了。” 村子裡已經許久沒有外人來,更別說是兩個如此美貌的單身姑娘。 “孩子們啊,我們村裡地方小,沒有什麽旅店,你們要是想玩兒,還是借宿在村民家裡好。村東頭小王家就正好,她是寡婦,也沒個孩子,你們兩個女孩兒去她家住最合適。” 更何況就算沒有花朝,她重複了這麽多次,演技早已突飛猛進。 “哦,那好啊。”花朝結巴了兩下,但轉瞬想到了什麽,又興奮了起來,“那暫定身份就是這個,這一次對外就說咱們兩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 她始終覺得,她和孟南枝,並不如南枝和蔣青青辛月吟關系那麽親密。雖然她們整日待在一起,也有了共同的秘密,但十幾年的情分是實打實的,孟南枝和她們一起度過的時光誰也替代不了。 “我們也是聽朋友說,這裡風景很好又冷門,所以才選定這兒的。”孟南枝垂下眼,手指轉著花朝的金色發梢。 花朝想了想,是這個道理,“那不如說你是感情受挫來散心的?偽裝成一個文藝的女青年,這下總有人信了吧?不對,也不太行。” 他的確不認識,他認識的是吳小莉的父母兄弟,那吳家人可賣進來過好貨,至今還被關在地窖裡呢。 “朝朝,你怎麽不說話?是嚇到你了嗎?”孟南枝柔聲問著,“你別擔心,這只是用來應付爸媽的借口,我們可以趁此機會離開一陣子, 這樣爸媽就不會說什麽了。” 孟南枝在她頭頂揉了揉,笑著問:“接下來要做什麽,你想好了嗎?” 三個室友也都是很好的女孩子,但花朝看她們更多是在看小孩。在她心裡,只有孟南枝和她在情感上是平等的。 可出乎花朝意料的,孟南枝同意了,“或許可以。” 花朝和孟南枝這一次的目的地,在距離怡水山莊一百公裡以外的村莊裡。這裡依山傍水的,環境非常美。 花朝:“好像不是,她叫吳小莉,大叔你認識嗎?” 簡單來說就是,白微的情況比平安鄉中那些被救出來的受害者要危險得多,一旦打草驚蛇,這些人為了掩埋罪證,可能會將受害者就地殺害。 花朝非常吃這一套,看著孟南枝的笑臉,她甚至有些暈暈乎乎的,“那你放心吧枝枝姐姐,我肯定不會讓你遇到危險的!” 花朝越想越覺得靠譜, 最後成功把自己說服了。 而她們這一次的身份,是跟家裡鬧別扭,離家出走的叛逆期少女。 已經做了充足心理建設的花朝,聽了這番話, 先是眨巴了眨巴眼睛,隨後緩緩哦了一聲。 花朝心滿意足,和和孟南枝同床共枕一夜好眠,第二天踏上了主動送菜的道路。 就像花朝來到這個世界,知曉她秘密的,被她所依賴的,也只有孟南枝。 坐在通往小村莊的三輪車上,花朝和孟南枝全程貼貼,前頭的司機大叔操著濃重的口音問:“我們這地方偏的很,你們兩個一看就是大城市的,怎麽想到來我們這兒?” 司機呵呵笑了兩聲:“不認識。” 大叔憨厚老實的臉上掛著笑容,那雙眼睛裡卻閃過了一抹狡詐的精光,“朋友?什麽朋友?不會是從我們村裡出去的吧?” 幸好她什麽都沒說,不然就要丟大人了。 任誰也想不到,就是這麽個地方,裡頭暗流湧動危機四伏。 大叔哈哈一笑,“那是啊,保證你來了就不想走了。” 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將兩頭肥羊送到了村東頭,剛把三輪車停下,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猶豫了一下,往後看了看兩頭肥羊:一個沉默不語,一個天真癡傻,更別說這已到了他的地盤,沒什麽需要顧忌的。 他放心接聽了電話:“喂?” “我叫吳小莉。”電話那邊的女聲壓得很低,“貨該到了,你看見了吧?整個平安鄉都出事了,以後和你們對接的人,是我。” 男人問:“所有人都出事了,怎麽就你還在?你怎麽有我電話的?” 吳小莉嘖了一聲,很不耐煩,“這你不用管,就告訴我這兩個貨你要還是不要?你說不要,我立刻就打電話把她們叫走。” “他媽的,脾氣還挺爆,你爸你哥都沒敢跟我這麽說話。等著吧,錢會打到你帳上的。” 他說完掛斷了電話,再轉過頭來,又變成了那個憨厚老實,還帶著幾分笨拙的淳樸模樣。 “就是這兒了,你們先進去吧,玩得開心點啊。” 花朝還是那副甜美可人的模樣,笑眯眯說:“謝謝大叔。” 將人送到只有一個女性獨居的房子,能在短時間內大大降低對方的警惕性。如果這個女人還十分面善又和藹大方,那就更容易獲得他人的信任了。 王寡婦明顯就是這樣的。 她十分白淨,又有一雙天生的笑眼,一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酒窩,她走過來,親親熱熱地拉住了花朝和孟南枝的手。 “我們村裡好久都沒來人了,更別說是你們這麽漂亮的,真是叫人越看越喜歡。” 花朝極大發揮自己長相上的優勢,“謝謝阿姨。” 王寡婦笑眯眯的,“叫什麽阿姨呀,叫嬸子就行了。嬸子家裡房間不多,你們是一人一間還是住一起啊?” “我們睡一間房就行了。”孟南枝終於開口了,“她小孩心性,認床,沒有熟悉的人在身邊,會睡不著的。” 王寡婦視線在她們兩人之間轉了又轉,“你們兩人看上去感情真好啊,是姐妹嗎?” “不是親姐妹,是好姐妹!”花朝用力強調。 不過王寡婦也並不在乎就是了,“感情真好啊,真讓人羨慕。那你們兩個晚上睡一起吧,床單被褥都是新換過的,你們看看,要是不喜歡的話,我還能再換。” 這態度真是熱情,要是沒什麽防備之心的人,估計會被他們的熱情淳樸砸得暈頭轉向,一心當他們是好人,全然不會提起防備了。 花朝一臉不好意思,“謝謝嬸子,不過不用了,哪能這麽麻煩你呀。” 王寡婦:“客氣什麽,等你們出去了多在外頭宣傳宣傳,能讓更多的人來我們村,我們就謝天謝地嘍。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們準備點吃的,你們先歇著。” 王寡婦說完轉身離開,剛一踏出屋子,臉上堆著的笑容就淡了下來。 花朝也揉了揉笑僵了的臉,裝天真無知的傻姑娘還真是有點難度,她都快不知道該怎麽笑了。 打從坐上那輛三輪車以來,她就在飆演技,演到現在真有點累了。 孟南枝捧著她的臉,指腹在她的腮幫子上輕輕摁著,“辛苦你了,其實可以讓我多說點的。” 她雖然看上去高冷,但其實很會和人打交道,一來重生了這麽多次,總要長點本事,二來這是生意人的必備技能。 花朝:“沒關系的,我來就好,枝枝姐姐一點都不想和他們多說話,我知道的。” 她不想讓孟南枝做她不喜歡做的事,哪怕她本人並不介意。 孟南枝已經足夠委屈,做的也足夠多了。 “對了枝枝姐姐。”花朝壓低聲音:顯得鬼鬼祟祟的,“雖然咱們只見到了兩個村民,但你對他們的印象怎麽樣啊?” “很差。”孟南枝直言不諱,“哪怕什麽都不知道,依舊會覺得很差。” 因為這些人的淳樸都太做作太刻意了,基本是在賣弄。越缺什麽才會越要表現什麽,他們如此刻意地表達出自己的大方淳樸,恰恰說明他們是截然相反的人。 花朝也是這麽想的,她趕路累了,直接一倒躺在了孟南枝腿上,“你別說吳小莉這個姑娘,還真挺不一般的。” 腦子轉得快,相當擅長趨利避害,還很會演戲,剛剛那個電話打得非常有氣勢。 要是被三輪車司機一質問,她就解釋起來,反而會引起懷疑,就是要態度強硬些,才能打消這些惡徒的疑慮。 “出去就讓她上學吧,她不願意也不行,摁著她去學校。”花朝已經單方面做出了決定,“她不願意讀書,只是因為被壓迫洗腦了太久,並沒有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女生一定要有讀書的自由。” 這話花朝在出發前,其實跟吳小莉說過,但不知道這姑娘經歷了什麽,對學校好像有陰影,死活不願意去,還振振有詞地說: “我能有讀書的自由,就不能有不讀書的自由嗎?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嗎?” “不行的。”孟南枝冷靜反駁,“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 吳小莉並沒有聽懂,但依舊被這句話震撼到了,沉默著,久久沒有出聲。 “希望等我們出去,這孩子已經想明白了吧。”孟南枝靠在床頭上,“有青青在她身邊,應該能說服她吧。” 不一會兒王寡婦就快速煮了兩碗面,她廚藝不算多好,但做家常便飯足夠了,這兩碗面看著還真有食欲。 如果裡面沒有加料的話。 花朝默默淨化不該出現在食物裡的藥,並轉移到了王寡婦的飯裡。 “嬸子,吃飯了我們兩個想出去轉一轉,咱們這兒有什麽地方比較好玩嗎?” “就一個小鄉村能有什麽好玩的,頂多是風景好了點。你們要是想的話,明天我帶你們捉魚去,今天在周圍轉轉就算了,馬上就天黑了。”王寡婦想了想補充了句,“千萬別往山上走啊,有野獸的,很危險。” 花朝表面上乖乖哦了一聲,實際上根本不理。 越不讓去的地方就越得去看看了,肯定有意外驚喜。 吃了飯,王寡婦原本在等前來接頭的人,結果越來越瞌睡,天還沒徹底黑下去就睡著了。 在她屋外,急色的男人徘徊著轉悠了一圈又一圈,但苦於沒等到信號,不知該不該進去。 “這王寡婦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都準備好了嗎?” 今天村裡來了兩個格外漂亮的女人,她們剛走到村口,這消息就傳遍了。一聽說她們被順利送進了王寡婦家,男人們就知道這事兒成了。 這麽好的貨,當然是先到先得。這男人已經交了一筆定金,不論這兩個女人,最後被賣給誰家,他都要先嘗嘗滋味才行。 結果他錢也交了,時間也到了,王寡婦那邊卻沒動靜了。 “這臭娘們,該不會是收了老子的錢又要反悔吧?”男人越想越覺得定是如此,徹底等不下去了,直接闖了進來。 王寡婦早早睡了,他的屋子漆黑一片,而隔壁還亮著燈,隔著窗簾能看到兩道苗條身影。 “怎麽沒迷暈啊?王寡婦到底是怎麽辦事的?”男人隻猶豫了一下,就被欲望衝昏了頭腦,“不過沒關系,醒著的才夠味兒!” 至於他一個人能不能製服對方兩個這一點,他壓根沒想過。會不會動靜太大打草驚蛇這件事,也不在他的顧慮范圍。 反正進了村的女人就別想走,再者說,女人不就是給男人玩的嗎?他花了錢就該先享受。 他興衝衝推開門,屋裡一片燈火通明,可剛剛還看到的人影卻消失不見了。 直到此刻,男人依舊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反而更興奮了,“美女?你們在哪兒呢?” “哢嚓”一聲響,房門被關上了。男人聞聲回頭,看到了一頭金發的少女,正站在門口處衝著他微笑。 她問:“你是找我嗎?” 見男人忙不迭點頭,她臉上笑意更深,“這個巧了嗎?我也在找你呢。” 男人尚未理解她這話是什麽意思,花朝就已經動手了。 她抓著男人的頭髮,將他摁在桌子上,用力敲了兩下,還笑著說:“好聽嗎?好聽就是好頭。” 男人從沒想到:他面對一個女人居然毫無還手之力,那一刻,女人的力氣大到叫人窒息震驚,強大的壓迫讓他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花朝兩指合攏,點在男人眉心,“我本來打算去找隔壁王嬸的,沒想到你送上門來了,竟然如此,那就勉為其難用你好了。” 男人大腦一片混沌,意識都不再清晰,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指令:要聽花朝的話。 “解決了嗎?”孟南枝在外問著,還敲了敲門。 這男人還在外頭走來走去時,花朝就已經發現了。孟南枝原本想和她一起解決,但花朝態度非常堅定,一定要她出去。 並且花朝還給出了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我打人的時候特別凶,不想讓枝枝姐姐看。” 她還是想維護一下自己的基本形象。 孟南枝:“……” 她拗不過花朝,只能出去了。 雖然她並不能理解,為何花朝突然開始在乎形象了。 花朝:“已經好了,枝枝姐姐你進來吧。” 孟南枝推門而入,就看到花朝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姿態稱得上一句優雅。鬼鬼祟祟的男人正跪在地上,目光呆滯,看著好像腦袋不怎麽靈光。 孟南枝覺得這場面有點好笑,但顧及花朝那突然的自我,她沒有笑出聲。 她從手機裡拿出白微十四歲的照片,問:“見過這個人沒有?” 男人得到的指令是聽花朝的話,因此孟南枝的問題他並沒有理會。 下一刻“啪”的一聲響,花朝在他後腦杓打了一下,“沒聽到枝枝姐姐在問你話嗎?她問什麽就答什麽!” “你好好跟他說,別動手打他。”孟南枝一臉擔憂,“我怕你把他打死。” 哪怕沒打死也不行,這男人現在被控制了,腦子不靈光,待會兒被打傻了也看不出來。 “枝枝姐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花朝又一次恢復了端正的坐姿,“最多打成腦震蕩,肯定不會死的。” 男人:“……” 他就算被控制了,此刻依舊感受到了無語,他又看了一眼照片,誠實的回答道:“不認識,沒見過。” “不可能啊。”花朝又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仔細看看,看清楚點!” 吳小莉說了,白微就是被賣到了這裡。 花朝之所以感受到,平安鄉和白微有一定聯系,聯系卻又不緊密,是因為白微這個可憐的姑娘被倒賣過。 她第一次被賣,的確是被賣到了平安鄉,正是被吳小莉的父母買回去,給她的大哥當媳婦。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麽厲害的女人。”吳小莉想起當年來,還是很震驚,“被買來的大部分女人剛開始反抗,被虐待的時間久了就會麻木。如果有了孩子,就會為了孩子妥協。” “但她不一樣,她從來沒有妥協過,更沒有麻木。” 那時花朝問:“她沒有生孩子吧?” 畢竟當時的白微,只有十四歲。“生了的。”吳小莉說,“她被買回來兩年後懷了個孩子,她不想生,一直想盡辦法想要墮胎,那時候我媽說只要生下來就好了。” “孩子的確生下來了,但並沒有好。” 吳小莉說著,吞了口唾沫,“她有力氣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孩子……掐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