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军一口气把敌军打退五十里之外,便停下休整大军。他让人快马加鞭把好消息送往京城,只是身边的副将却犹豫道:“虽然打退敌军,士兵的伤亡却十分厉害,这根本就隐瞒不了太久。”但是禀报的话,这次大胜就是险胜,功劳就要小得多。秦将军不耐烦地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写折子吗?当然只写大胜,其余的徐徐再报。私下写信告诉太后娘娘,她知道怎么安排。”太后封锁消息,京城在千里之外,皇帝不可能有千里眼顺风耳,根本不可能知道。副将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功劳更诱人,写下花团锦绣的折子送往京城。皇帝看到后高兴地道:“好,赢得好!”还以为这位太后的子侄就是个花架子,没想到还真能打退敌军,出了一口恶气。他翻看了一会又皱眉道:“怎的没有伤亡的禀报,难道没有伤亡吗?”两军对战如何没有伤亡,然而送信的人并不清楚具体究竟多少。“让人送信去问,朕还没见过只写大胜不写伤亡的折子,这算什么事?”皇帝刚说完,却听到太后召见,不由惊讶。他过去后才知道太后忧心自家子侄,所以来询问秦将军的事。得知打了胜仗,太后欢喜道:“想必两军激战连连,没来得及查明伤亡,只顾着先给皇上报喜信了。”皇帝想想也是,只觉得秦将军不至于有那个胆子敢隐瞒伤亡,便笑着离去。等他走了,太后才收敛笑容,没好气地道:“他怎么办事的,伤亡居然这般重?”要是平常的伤亡,她还能遮掩一二,但是死伤那么多,怎么可能瞒得住?等大军大胜归来,一看将士的人数那么少,总不能说他们思乡心切,没等皇上嘉奖就径直回乡去了吧?这种借口就连太后都不相信,更别提是皇帝了。身边的心腹嬷嬷小声道:“到底是年轻,只想着能大胜一场,也就没能顾及伤亡。”太后垂下眼帘,要是其他人就算了,秦家这个子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她心里清楚得很。一意孤行,心比天高,却又眼高手低。这次有监军盯着,他还不知道收敛,还得送信来让她帮忙收拾烂摊子!“那位监军可不是好相与的,虽然被我们拉拢了,到底不是一条心。有他在,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投靠别人,戳穿这场谎言?”心腹嬷嬷知道太后虽然说气话,却不可能真的不管这个子侄。到底是一家人,坐上一条船了,子侄败了,太后也讨不了好。“也罢,我就帮他最后一回,实在不行就换人。那么多小辈,我就不信全是烂泥扶不上壁的!”不过太后心里也明白,要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怎么会选上这个子侄?虽然自负了一些,还是心性简单又孝顺,才容易被她拿捏住。其他有些能耐的,却比不上这个子侄,又更加野心勃勃,不好收拢在掌心里。秦子侄收到太后的密信,私下在偏远地方抓来壮丁入籍,叫将士的人数跟之前相比只少了一部分,就没那么扎眼了。监军听说后冷笑道:“要不是顾及太后娘娘,他简直是在自掘坟墓!”跟着他一起来战场的军事摸着胡子却迟疑道:“秦将军这样下去,死伤太多,表面上好像赢了,其实被殷国一点点削弱。回头殷国突然翻脸,我们也没有还手之力。”监军轻轻一叹:“要是穆王还在……”“主子慎言,”军师去账外看了一眼,没有人在这才松口气:“就算穆王在,这种烂摊子恐怕也很难再扭转局势了。”穆王是人又不是神仙,挥挥手就能重挫大军,血肉之躯手里没人,光凭两只拳头也是爱莫能助。监军眼底露出迷茫,一时不明白自己投靠太后究竟对不对。只是身后的家族逐渐没落,皇帝看不上他,除了太后之外根本就没有选择。军师劝道:“主子,太后的家族私下占了一条矿物,富可敌国,皇上恐怕不是她的对手,莫要犹豫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劝着监军投靠太后。无他,太后的家族太有钱了,指缝里漏一点就足够他们身后人起死回生。监军苦笑,想到重病的祖父需要百年以上的人参吊命,已经掏空了所有的家底。要不是太后雪中送炭,让人送来两根百年人参,祖父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光凭这一点,他就不能忘恩负义。但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秦将军毫无愧疚用将士的性命作为踏脚石造就好名声,监军又不乐意:“派人去查探一下穆王的消息,悄悄把这事递过去。”军师立刻明白,他这是打算借刀杀人了。监军碍于家中祖父的性命,被太后牢牢拿捏住不敢动,但是可以让穆王跟秦将军彼此厮杀。秦将军要是下来了,他家主子不就有机会了吗?暮景然没多久接到消息后嗤笑一声,递给身后的宁意。宁意面无表情地看完,递给其他亲卫。昏迷的亲卫在第二天就醒过来了,好好喝药吃饭,居然没几天就能下榻,活蹦乱跳的。何小大夫感慨道:“几位有武艺在身,身体底子好,恢复起来就快。”强悍如他们,只要没被一招杀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杜娇荷还是担心,特地在附近后山摘了些能温补的药草,又设下陷阱,抓了一只山猪来炖汤给亲卫们补身。山猪扛不动,窜天猴帮忙抬回来的,把亲卫们都惊住了。没想到瘦削的王妃竟然一个人就猎到了一头山猪,反倒他们几个大男人居然留在村落里等吃的,简直丢人现眼。那天喝了肉汤后,亲卫们就爱上了这个味道,后山的山猪被抓光了,还意犹未尽。好吃好水,一个个养得红光满面的,唯独暮景然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杜娇荷私下问何小大夫,他只能含糊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知道他不好说实话,杜娇荷只好一个劲给暮景然进补。阮嬷嬷教她辨认的药草都摘了个遍,还顺道用陷阱抓住一只山鸡来炖。山猪被亲卫们祸害完了,只有山鸡和兔子还有一些。暮景然无奈,一直想去打猎,给杜娇荷弄点好吃的回来,谁知道被她死死拦下,说什么都不让随意走动,免得伤口崩裂。明明伤口早就恢复了,他还只能坐在屋里等着杜娇荷带猎物回来投喂。不过杜娇荷一片怜惜之心,还有些后怕,暮景然想了想就随她去了。反正被夫人送吃的,身边这些自己人只有羡慕的份儿。亲卫们简直羡慕坏了,他们自认粗人,也没想过那么快娶妻,如今都有些意动。等局势平定下来,等回京后,他们一定要找媒人介绍妻子,最好跟王妃一样好的。一手鞭子舞得虎虎生威,能自保,能揍人,还能打猎养活自己。杜娇荷听得好笑,夜里跟暮景然小声道:“他们回京后这能找到媒人介绍这样的妻子吗?”京城大多都是大家闺秀,会舞刀弄枪的还是少见。按照她的样子来找,亲卫们怕是要打光棍的。暮景然伸手捧着杜娇荷的脸笑道:“这是自然,我的娘子是独一无二的。”也不知道积福了多久,才能遇到一个杜娇荷。她抿唇一笑,脸颊犹如胭脂一样一点点变得绯红。暮景然情不自禁低下头,就要亲上那张诱人的红唇,却听宁意忽然在门外叫道:“王爷,有人来了。”他只能惋惜地松开手出去:“是谁?”宁意摇头:“暂时不清楚,窜天猴说马蹄声沉重,来人大多是八尺大汉,估计来者不善。”杜娇荷在身后跟着出来,听见后不由诧异,光凭马蹄声就能推断出骑手是男是女,还能知道是八尺大汉?“对方身形高大,马蹄声才会沉重,然而没重到马儿跑不动,还能跑得快,足见对方的骑术相当不错。”暮景然这话叫她无奈了:“王爷这时候还有心思夸奖对方的骑术吗?我们是躲起来,还是做个埋伏?”他低头见杜娇荷双眼亮晶晶的,比起在京城穆王府里的时候还要活跃得多,如鱼得水的样子叫自己忍不住笑了:“夫人打算怎么办?”“我之前在山林里设下陷阱,都是现成的,把人引过去,里头有一排削减的竹子。”她没解释太多,听见的人都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宁意忍不住看了这位王妃一眼,很快点头赞同:“陷阱我去看过,做得不错。”何止不错,山猪山鸡和兔子都逃不过,更别提是那么大的人了,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戳出好几个血窟窿来。窜天猴忍不住往宁意那边退了一步,没想到穆王妃看着娇小,下手竟然这么狠,不过也相当带劲就是了。宁意带着亲卫们飞快制造痕迹,若隐若现的,仿佛有人从这里经过,又故意打扫了,却因为匆忙没打扫干净一样。杜娇荷没靠近,因为她没有轻功,不能走过去再从树干一跃而回。他们躲在陷阱附近,要是有漏网之鱼还能动手把人戳进陷阱里面去。收拾妥当,对方的马蹄声已经很近了。杜娇荷被暮景然压在身下,周围是长草遮掩住两人的身影。她有些紧张,却并不害怕。有暮景然在,有什么好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