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娇荷低下头思索片刻才开口道：“汪嬷嬷那边不能不管，阮嬷嬷愿意替我走一趟，留在汪嬷嬷身边帮把手吗？”
汪嬷嬷如今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装病，但是在她看来要瞒天过海，肯定要故意把自己弄病。
这位值得人敬重的教养嬷嬷在宫里小心翼翼过了大半辈子，到杜府来又劳碌了几年，好不容易能过上平静舒适的日子，又摊上这样的事，还可能是被自己连累的，杜娇荷心下难免内疚。
阮嬷嬷二话不说点头道：“姑娘放心，此事交给老奴就是了。”
张嬷嬷也上前道：“照顾就阮嬷嬷一个人怕是不易，总要有人轮着搭把手，老奴也跟着一起去。”
“那就有劳两位嬷嬷了，”杜娇荷请柳影年拿着穆王的名刺去温泉庄子，只说汪嬷嬷曾是她的教养嬷嬷，听说嬷嬷病了，有心侍奉一二，就是温泉庄子是给福王妃养病的地方，自己不好进去，便想送两个嬷嬷进去照顾。
管家去请示了福王的意思，很快就收下了两位嬷嬷。
柳影年松口气，带着这个勉强算是好消息回府。
谁知道杜娇荷却突然说道：“杜家人继续住在王府里，有劳府内的侍卫护着一二，我跟着柳公子去找王爷。”
他大吃一惊：“万万不可，那边还不知道是不是危机四伏，姑娘过去怕是要以身涉险。要是王爷知道，必然要怪责我没护住姑娘的。”
虽然京城这样的是非之地留下也并非万全之策，却总比那片被埋伏的荒凉之地来得好。
而且杜娇荷看着瘦削，不至于跟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娇娇弱弱的，却到底是女子，哪能受得住赶路的辛苦？
杜娇荷看着他分析道：“柳公子怕是放心不下我，才会迟迟没离开京城去找王爷，如今正为难着。要是我跟着去，一来柳公子能近身保护我，放在眼皮底下总归要放心点，二来柳公子也能亲自去找王爷。”
比起其他人，柳影年必然更了解暮景然，很清楚如果王爷还活着，会选择什么地方躲避，又会留下什么熟悉的记号。
柳影年的确为难，想离开却放心不下，毕竟行军路线都被人泄露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是身边人做的？
此事虽然可能不大，却未必没有万一。
穆王临走前把杜娇荷托付给他，柳影年就不敢掉以轻心，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信不过。
“路途遥远，又要急行军，姑娘怕是要吃大苦头。”
杜娇荷摇头：“比起王爷的安危，我这点苦头算什么？”
她包了两件替换的衣裳，带上准备好的干粮，挑了一匹脚程不错的骏马翻身而上。
上马的姿势既轻松又潇洒，十分熟练，显然马术不错。
柳影年原本还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杜娇荷，想让人准备马车，谁知道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能耐：“杜姑娘的马术不错，是杜兄亲自教导的吗？”
杜娇荷点头：“是爹爹亲自教的，虽然时间不长，我后来有偷偷练习。”
杜老夫人喜欢规矩的大家闺秀，自然不希望她跟男子一样学习马术，只能半夜偷偷练，还得让绿琪在马厩门口小心放风，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晚，反复把杜恒义教导的话练习才掌握。
“我学得不算好，勉强跟上柳公子还是可以的。”
柳影年点了几个心腹侍卫跟着，杜娇荷跟杜大夫人交代几句便准备出发。
对她质疑要跟着柳影年去找穆王的事，杜大夫人其实并不赞同，有心劝这个长女留下。
找人的事，交给柳影年就好，杜娇荷很不必去冒险。
杜娇荷握住杜大夫人的手，感觉到这只手比之前要圆润一点，显然张嬷嬷和阮嬷嬷把她照顾得很好，便安抚道：“王爷帮我们良多，这次遇险如果柳公子在会容易找到他一些，柳公子却因为我的缘故左右为难，还不如我跟着过去，也能帮把手。”
“我带上了阮嬷嬷送的药粉，自保是没问题的，还有爹爹送给我的鞭子，爹爹在天之灵肯定会保佑王爷和我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大夫人红着眼圈到底还是点头了：“你自个好好保重自己，这边有我在，只管放心就是。”
她的身子骨有了起色，不必跟以前一样缠绵病榻，只是管着琐碎的内务，照顾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娘亲也别累着自己，我很快就回来了。”
杜时耀还懵懵懂懂的，杜青莲也跟着红了眼圈，把亲手做的荷包递了过来：“里面有平安符，一定能保佑姐姐的。”
杜娇荷收下，在天黑前跟着柳影年离开京城，对外说的事去京郊院子看看。
城门的守卫经常见她来来去去，也没多问，直接放行了。
等一天后没见着人回来，守卫才察觉不对，立刻上禀。
皇帝收到消息后皱起眉头来，杜娇荷偷偷离开，究竟会去哪里，是找暮景然吗？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暮景然或许没事，只是躲起来了？
他正犹豫着，却收到一封杜娇荷的亲笔信，是京郊大院的朱先生亲自送进宫里来的。
皇帝打开一看，杜娇荷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穆王失踪，她寝食难安，决定亲自去寻夫。
‘是死是活，民女都要亲眼看见，不告而别还请皇上原谅。’
他心下松口气，问起朱先生：“朕已经派人私下寻找，杜姑娘其实很不必亲自过去。”
朱先生苦笑道：“回皇上，王爷和杜姑娘感情深厚，她执意如此，草民等也是拦不住的。”
他又胡扯杜娇荷听说穆王失踪之后，足足哭了半天，眼睛都哭肿了，实在不好见人，才没有特地进宫来跟皇帝拜别。
皇帝轻轻一叹：“杜姑娘是个重情义的，穆王也算是找了个可心人。”
言下之意，他是不打算追究了。
但是朱先生刚出宫，太后那边就派人来找皇帝，对杜娇荷私下出京的事相当不满。
皇帝去太后的寝宫解释了几句：“虽然还没成亲，却是夫妻情深，想要亲自去寻也是情理之中。”
太后冷笑一声：“皇上未免太心善了，若是这穆王明面上答应，私下却想反悔，就特地做了这场戏躲起来不必去边城不说，如今又让柳副将带着杜姑娘过去汇合，皇上手里没了杜姑娘这张王牌，不怕穆王有了反意吗？”
皇帝听得眼皮一跳：“太后何出此言，穆王素来说一不二，愿意就答应，不愿意就直接拒绝，哪里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谁知道穆王会不会被吹了枕边风，就想带着杜姑娘逃掉？”太后轻飘飘几句，就要把暮景然钉死在临阵脱逃的名义上。
这事一出，大军士气已经足够低了，要是被太后这么一搅合，这场仗也不必打了，必败无疑。
皇帝心下不怎么痛快了，他再是对暮景然不信任，却也不想当个亡国之君。
然而太后的心里只有争权夺利，恨不得边城出事，让皇帝都换上自己人，从中得利。
太后也不想想，她提拔的两个家族里的子侄连给穆王提鞋都不配，真有能耐打退敌军吗？
“太后慎言，无凭无据就定下穆王的罪怕是无法服众。”皇帝又深深看着太后，嘴角一弯露出几分冷意来：“太后莫非忘了，穆王是朕亲封的异姓王。”
他还没开口，太后就想越俎代庖？
太后还没掌握实权，没能找人取代他，就打算代替皇帝做决定了吗？
闻言，太后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皇上过分心善，容易被人糊弄吗？既然皇上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只是大军即将抵达边城，却不能群龙无首。”
这是让皇帝尽快做出决定，究竟叫谁成为新的大将军。
皇帝很清楚朝中武将太少，有的那么几个要么是太后的子侄，要么就已经被太后私下笼络，根本无人能用。
真要用了太后的人，皇帝自然不甘心，但是不用，又没有更好的人选。
其实柳影年是个适合的人，又跟在穆王身边征战多年，暂时缓和一下局势，保住边城等穆王回来是足够的了。
可惜此人除了穆王之外谁的话都不听，要把人留下不容易，如今他还直接带着杜娇荷跑了。
“此事重大，朕还需要慎重考虑。”
皇帝拂袖而去，太后也没留人，嘴角还含着笑意：“不着急，皇上迟早会点头的。”
无人可用，不就只能用她的人了？
敌军来势汹汹，不到三天皇帝就撑不住，只好妥协用了太后提议的人，却也留了后手。
一个是太后的子侄，另外的监军虽然是太后笼络的人，跟这位子侄的关系却不怎么样。
两人曾经为了一个花魁大打出手，娶妻的时候竟然同时看中一户人家的嫡女。
要不是这位嫡女后来病死了，没嫁给任何一个人，他们就得不死不休，成为世仇了。
也不知道太后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笼络住这么一个被子侄得罪死了的人，可谓手段厉害。
不过两人的关系终归有裂痕在，正是皇帝的机会。
太后知道后不以为然，反正皇帝用了她笼络住的人，两人关系再不好，在大局面前还是会维持表面的平和，这就足够了。
但是皇帝要让这个姓秦的子侄立下军令状，要是败仗的话就得受牢狱之灾，甚至可能没命，太后就不大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