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云清把那幅干花标本挂在宋晴房间墙壁上,宋晴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那幅干花标本一整天,然后她终于给经纪人打了电话。“小苗啊,明天准时来接我,还有之前延迟的那些工作,你给合作方送个小礼物,道个歉,就说时间上他们安排,我们全力配合,尽快把进度赶回来。”箫云清在房门外听到了这番话,总算松口气。宋晴能够振作起来,不代表她和沈笑笑遭遇过的那些事就翻篇了,更不能让柯敏就这样逍遥自在。林沼洋还没有同意自己的提议,不肯帮自己联系他姐姐,但是箫云清不会放弃。只是,眼下他们必须先解决的事情,是还在遭受家庭暴力的可怜母亲的案子。丁雪暖约了那位爆料女生见面,她接连拒绝了好几次,最后磨不过林沼洋的“美男计”软磨硬泡,才答应到他们的“秘密基地”。丁雪暖没自信能够说服这名女同学,箫云清必须亲自出马。宋晴恢复靓丽形象,早早被经纪人小苗接走,箫云清也收拾好赶去大学附近的秘密基地。女同学戴着近视眼镜,素面朝天,穿着也很朴素,背着一个有些旧色的包。她喃喃说出自己的难处:“我们家条件不好,我懂事以来就住在单位宿舍,母亲身体不好,有慢性疾病,经常要吃药,也没办法出去工作。”全家人的生活开支、她的学杂费生活费、母亲的医药费住院费,还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养老压力,全都加载在父亲一人肩上。“其实我这人又笨又胆小,我咬着牙念书,选了很难念的法律系,是想着以后当律师能赚很多钱,让爸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过得舒服一些。”女同学长舒口气,但是她选读了法律系,她知道了更多的法律,也清楚法律应该用来保护那些无辜被害的人,所以这次才会忍不住录下隔壁家暴的现场音频,还向箫云清他们这个“反校园暴力联盟”爆料。受到家人们的压力,母亲因为担心,病情也加重了,父亲每天去公司上班见到那位家暴男上司,都忐忑不安,好像做错了事情是他,而不是那位殴打妻子的上司。“你们骂我懦弱也行,说我是个自私的人也好,我还只是一名学生,势单力薄,我连父母都没办法保护和负责,哪有能力去管别人家的事情?”女同学的家庭和处境,决定了她的无力。丁雪暖和林沼洋静静听了她的家境,都沉默了,他们谁也不敢强求她做一个“伟大的人”。就像她说的,她连生病的母亲和几十年无法升职的父亲都不能拯救,却要求她去拯救一个被家暴的邻居,这就是强人所难了。箫云清却没有放弃,而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来支持这位女同学,给予她能够伸张内心正义感的支持。“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呢,我们不敢保证你的家人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影响,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才能确实帮到你和你的家人,但只要你开口求助,我们必定竭尽所能去帮忙解决你的问题。”箫云清打开存折本,丁雪暖和林沼洋好奇地凑过脑袋来,一个一个数字数过来。丁雪暖沉默了,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些年偷偷存起来的压岁钱,好像还没到这个数的一半。林沼洋夸张地大喊起来:“哇塞,好小子你悄悄发大财啊,怎么存到了20万的?我目前可是负资产220元啊。”“这是我努力打工兼职的存款,可能对你们家遇到的困难,只是杯水车薪,万一需要,我可以全部无息借给你。”箫云清毫不迟疑地把存折本放到女同学手里。女同学双手颤抖,一脸震惊,犹豫再三后联系到丁雪暖,是对“反校园暴力联盟”早有耳闻,是打从心底里崇拜和向往他们这样的人,勇敢又强大。但是,她没想过他们能够为自己这样的爆料人考虑这些,愿意把多年积蓄借给自己。这不仅仅是一笔20万元的借款承诺,这是给她软弱的内心打了一剂强心剂。比起箫云清和他的同伴们为大家做的事情,为自己的考虑,自己所做的事算得上什么呢?女同学下定决心了,先把存折本小心放在桌面上:“也许,我真的会向你借钱,但是,在那之前,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家里的问题。”丁雪暖和林沼洋悄悄看向箫云清,给了他夸赞的眼神:不愧是箫云清,对人心的把控十分精准。爆料的女同学怕父亲失业,因为她要举报的家暴男在单位是她父亲的上司,所以她一直迟疑不决。父亲是家里唯一经济来源和支柱,要是父亲失业了,她很可能交不上大学学费,还要被父母埋怨多管闲事害了家人。箫云清是综合分析了爆料女同学的这些情况,制定好了劝说策略。“要让一个人有足够的勇气,勇敢地迈出脚步,就必须先为她筑起坚强可靠的后盾,还不能口说无凭画大饼。”箫云清晃了晃手里的存折本,得意地向丁雪暖和林沼洋传授“笼络人心”的最佳方法。女同学趁着上班日,偷偷跟隔壁被家暴的女人见面,把一个微型摄像头交给她。这个摄像设备是箫云清交给她的,按照他们交代的方法安置好,男人动手的画面就会被传送到丁雪暖的电脑上。丁雪暖将被家暴的女人和孩子们进行了肖像保护,公开家暴男的真面目,联系当地居委会和妇联,借助着网上无数人的声援,成功解救了他们母子三人。单位将宿舍无偿借给女人和她的孩子们住,妇联帮女人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丁雪暖他们通过大学内部和网上众筹,也帮女人和孩子们筹到了一笔生活费。实质的帮助,金钱的辅助,还有精神上的支持,缺一不可,才能够真正帮到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们。“呼,可算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家庭暴力比校园暴力,要复杂许多,牵涉到要考虑的后果也多。”林沼洋躺在沙发里,由衷感慨。这是他们第一次接手处理了别人的“家务事”,让他们这些还没有组建家庭的大学生们产生了更多的思考,所谓的“夫妻”“家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因为是夫妻,因为是家人,所以动手打了对方,也要原谅吗?为了孩子,为了圆满的家庭,也要忍辱负重吗?经过这件事,他们更清晰地意识到,家暴并不是“家务事”,更不是可以打着“家人、夫妻之间”的旗号,说什么“忍一忍”“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样的话。“你们好,我带阿姨来了。”爆料的法学系女同学脸上有了光,听说家暴男被开除后,这位女同学的父亲成功竞聘到了部门经理的职务,升级了。被家暴的女人坚持要亲自来向这些救了她的学生们道谢,她提着亲手做的饺子和小菜,还有很多好吃的零食饮料,淳朴地笑笑。“我、我也不会别的,就是大家都夸我做的饺子和小菜好吃,还有,我想着你们年轻孩子都爱吃零食和饮料的。”看箫云清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女人终于放心地松口气,满眼的思念回忆:“不到10岁,我就没了父母,饺子的味道是我对他们最深的记忆。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娘家,没有兄弟姐妹,无依无靠,根本不敢想象靠自己脱离他,我怕会失去孩子们。”被家暴的女人是孤儿,没有亲人,年纪轻轻就结婚,之后将人生全部奉献给了家庭和子女,便没有了社会圈子和朋友同事关系,她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人,就一味耐受丈夫的暴力对待,不敢离婚。她害怕离婚之后,孩子们会被判给有工作有收入的丈夫,她只会被净身出户,一无所有,一个人孤独无助。箫云清连着吃了好几颗饺子,他又帮这位母亲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做饺子、接单,他们也可以帮忙宣传,女人千恩万谢,差点就要给他们跪下来。“虽然你没有娘家人做靠山,没有父母兄弟姐妹替你出头,但是那些同情关心你和孩子们的陌生人们,还有我们几个人,我们对你和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关心,帮助,是同样有爱的,有温度的。”箫云清想让这位母亲心里被陌生人的温暖和爱填满,想让她知道,她在这世上绝对不是一座孤岛。哪怕是来自于网络世界的一则温情的鼓励,只要你切实从中感受到了温暖,得到了力量,那就是真实的,那就是还能熬过去,活下去的理由。“呜呜呜呜!”得到鼓励的母亲默默流泪,丁雪暖给她递去纸巾,林沼洋也在一旁嚎啕大哭,手里还拿着筷子,饺子还咬了一半在嘴里,一半夹在筷子上摇摇欲坠。“别哭啦,你能不能好好把饺子吃了,想哭再哭?”对于林沼洋超低的泪点,丁雪暖和箫云清都习以为常了。箫云清抓起一把纸巾就胡乱挡住林沼洋的嘴巴和脸,顺便把他的眼泪鼻涕也擦掉,觉得他这副德行有损“联盟”的帅气形象。“呜呜呜我真的太感动了啊,你让我再哭一会啦!云清,雪暖,我能遇到你们,太好了呜呜呜,是你们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有你们啊!”林沼洋把剩下的一半饺子塞进嘴里,丢下筷子,就紧紧抱住箫云清,把鼻涕眼泪都擦到他衣服上。箫云清无奈地笑笑,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没有推开他。林沼洋的话,也是他想对这两位好搭档说的话。哥哥不着家,他从小就过的很寂寞,考上大学之后,他看着校园暴力还存在于大学校园,他想弥补高中时代不敢作为的遗憾,在论坛上聊了一些想法,竟然幸运地碰到了志同道合的丁雪暖和林沼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