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六千大地或者更远

19-20世纪初叶,正处于中亚地理大探险、考古大发现的时代。西方列强不断入侵中国;而在中国的西部敦煌艺术却征服了西方世界,引来了西方的窃掠者、觊觎者和探险者。小说从普尔热劫天马起笔,到梵歌与香音之恋,并遭暗杀,引出斯坦因的辨别古书,王道士的打开藏经洞,斯文赫定的捡到灵光玉,伯希和的北京办展览,河口的进西藏,荣赫鹏与1904拉萨的枪声,最后,以终身未婚的大探险家斯文赫定得到了羊皮地图而收束。  

第75章 浪子回家 死亡与少女1
“鲍尔文书”的亮相,使欧洲把注意力转向中亚。赫定考察探险,尤其令人关注。
斯坦因利用假期考察佛教遗址,同时筹划喀什、和阗等中亚城市的旅行探险。和阗地区曾经是古代印度佛教文化中心,盲目的寻宝人轻易就获得极具价值的文书原稿,那么,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必然蕴藏着丰富多彩、鲜为人知的历史文化资料。把中亚比作古代文明图书馆也未尝不可。下一步,该真正的考古学家出马,带着崇高目标寻找文物而不是被动地接受——近五、六年,越来越多的神秘文字和木版印制古书从和阗、喀什流入克什米尔、印度、欧洲博物馆、科研机构以及各大收藏家手里。有些学者怀疑这些未知古物是赝品,更多古写本专家、语言学家却为之神昏颠倒,希望尽早破译,提供原始语言文字知识。这是文化领域的高层次“探险”,第一位破译“东方天书”的人会赢得极高荣誉和社会地位。所以,学者激烈竞争,如痴如醉地在学术刊物上源源不断发表各类研究文章,举行权威性研讨会。代表人物之一就是斯坦因的恩师比勒博士。
斯坦因委婉表露对“东方天书”真伪的疑虑。
比勒说:“这些来自沙漠里破损、杂乱无章的文书不可能在目前那个文化真空里被伪造出来!我坚信自己的严谨判断。”
“至今为止,还没有学者从考古学角度对塔克拉玛干地区进行考察。赫定只是一位开路先锋,没有认真对待古址,甚至不进行科学的挖掘。由此,我觉得,欧洲东方学家再能干,如果没有系统的现场调查,就不可能充分认识它们的历史、文物价值。”
“这种想法我非常支持,因为,赫定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次中亚之行,沙皇也向他献殷勤,这说明其中有利可图。德国、俄国正在组织自己的探险队计划前往和阗。土耳其斯坦南部是大英帝国的势力范围,决不允许其他人偷窃应该属于我们的荣誉!虽然现在还没有取得英国公民身份,但是,你已经放弃匈牙利国籍,迟早要加入英国籍。我将利用在印度的影响力,尽快促成你中亚之行。”
斯坦因向印度政府提交申请。比勒积极斡旋。
印度新总督寇松对提议产生兴趣,巡视旁遮普时特意要他引导参观拉合尔博物馆。参观过程中,斯坦因介绍犍陀罗艺术的重大意义,也趁机说明自己打算去揭开关于塔克拉玛干地下城市的秘密。当时,年仅四十岁的寇松已经写过关于中亚的书,对俄国在中国土耳其斯坦南部所抱野心和斯坦因的游说都特别注意,他立即通知驻北京英国公使,请中国政府给斯坦因发由昆仑山进入土耳其斯坦的护照。很快,这张护照连同印度政府的批准书一并到达斯坦因手里。公文命令当地办事大臣保护好斯坦因,处处给予方便,不能限制他的行动。
斯坦因积极为探险做准备。那时,赫定两卷本著作《亚洲漫游》刚刚出版,他认真阅读,学到很多沙漠生存经验,尤其对缺水问题大动脑筋。他雇人做几个马口铁水箱,达到骆驼的最大载重量。
一切齐备,首先到斯利那加,与等待他的四个助手汇合——他们是印度当局派遣的廓尔克人测量员辛格、仆人、厨子和另一位工作人员。
1900年5月底,斯坦因向包围印度的崇山峻岭进发。
远在喀什的洛夫对斯坦因在印度的筹备过程了如指掌,在他还没动身时,关于“伪装成考古学家的英国间谍斯坦因要来中国土耳其斯坦活动”的各种传言在官府及民间悄悄流传:
——中国军队在东海边与西洋联军打仗,皇帝吓跑了,听说要一直向西来。
——斯坦因是巫师,在印度深山老林里修练多少年,现在要出山了。
——斯坦因与阿古柏有某种关系,他要带领一支军队占领喀什,那时,税重得让人直不起腰。
——斯坦因每天吃一个不到三岁的童子,天哪,最好别让娃娃出门玩耍。
——唉,‘新察合台汗’都怕人家,我们有什么办法?听天由命吧。
……
由于中国东海边的局势影响,这些传言使喀什城及周边地区人心惶惶。
洛夫暗暗高兴,他想出一个绝妙主意,要迫使斯坦因到喀什立脚未稳,便抱头鼠窜,逃回印度。
卞良被带到领事馆。
洛夫怪笑几声,说:“这一阵子你在喀什城里城外,很热闹呀,挣了不少钱,是吧?”
“……老爷,我只是混口饭吃。”
“别怕,坐下,慢慢说话,我不是山里会使魔法的人……嘿嘿,斯坦因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知道了,再演几天,挣够路费,我就到哈密去。”
“你这人走南闯北,一眼看上去就是有见识的人,怎么怕他?在中亚多年,喀什人民对我很有感情,称为‘新察合台汗’,我不能不为他们安全着想呀,这样吧,我了解中国风俗,驱邪时要演戏,你不是有现成戏剧吗?只要按照我的意见稍作改动,演一场,给两个马蹄银,够你花一阵。”
“……老爷,一场戏两个马蹄银?”
“别惊慌,这么点银子就把你吓得脸发白了?只要演得好,还有另外的赏钱。”
“我演!我演!洋老爷,我全听您的。”
“从今天起,你就别再挣小钱,到曹安康的庄院里专心致志,排练!”
“皮影戏竭诚为您效劳。”
“至于那点房租——包括以前的,全部由我来垫,”洛夫拿出一个马蹄银,“你先拿着用。”
“谢谢‘新察合台汗’,谢谢大人!”
“不过,演不好,或者耍什么花招,我可饶不了你!你知道,连张道台见我都矮三分。”
“我绝对能演好!”卞良擦一把汗,说:“老爷,想看啥?《马可·波罗》、《张议潮大破番兵》、《开窟记》、《悟真上书》、《沙州驼队》、《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我们全会!”
“这些老古董没意思,我要你演一出新戏,叫《新察合台汗》。”
“我从来没有演过这个戏……”
“曹安康会导演,你们不但要学会表演,而且要用英语说台词,必须学会!”
“什么?我们能学会洋话吗?”
“怎么不会?卖羊肉的贩子都能说英语和俄语,让你学几句英语有什么困难?”
“我……”
“我相信唱戏人天生都有超常的记忆力。”
“这……”
“再推辞,我只好请张道台‘求’你了。”
“别,别,我学,我学……”
卞良到曹安康庄院里,强打精神,对戏班里人说了。
他们都很振奋:“不就是几句洋话吗,有啥难的?还没唱戏就拿到银子,发大财的机会来了!”
曹安康叫卞良到堂屋,悄声说:“在喀什,发财机会很多,就看你会不会像猫捉老鼠一样灵敏。你运气好,来喀什几个月,洛夫就召见,比我强多了,出生入死,翻山越岭,挣辛苦钱。”
“下次去克什米尔把我也带上,开开眼界。”
“你以为那里是谁都能去的吗?不要命了?——不说这个,洛夫让我编剧,你们照排。英语台词不难,多背几遍会就会了。千万保密,否则,惹怒洛夫谁也没有好下场,他比阿古柏还毒辣。”
“我保证不透露半点风声。”
曹安康拿出写在四张羊皮纸上的剧本《新察合台汗》:
第一幕、创 世
(天地浑沌,模糊不清。浩瀚的罗布泊浪涛汹涌,大鱼像船一样游来游去,随意把岸边的人、马、骆驼浑囵吞下。)
(从北方来一位巨大神人,跳进罗布泊。水最深处才淹到他的膝盖处。)
(神人拔来岸边森林里的参天胡杨,在罗布泊建造一个城市。)
(神人摘来星星和月亮当城市照明灯。)
(神人站在城市宫殿最高处,向受苦受难的臣民发布宣言。)
神人(激情飞扬地):啊,可怜的人们!请把你们饱受灾难的心灵向来自俄罗斯的大神打开吧!因为,蜂蜜一样甜美芳醇的福音即将抚慰你们干涸的灵魂!幸福和安详将永远成为你们的邻居!看吧,至高无上的智慧已经聚集在塔克拉玛干!
(佝偻着腰的人们都抬起头,向着神人欢呼。)
(罗布泊少女拿着一束鲜玫瑰踏着波浪走向神人。)
少女(谦恭地,半跪):尊敬的神人,我们很高兴生活在您的羽翼下,并渴望得到长久庇护,啊!神王,您是伟大的君主,光明的使者,我们的诚意像罗布泊那样广阔无边!
神人(伸手接过花,并触摸少女头顶):啊,美丽多情的罗布泊少女,我愿意封你为六千大地之神,并且,让绿色草原镶满蓝色的宝石!
(少女一挥手,罗布泊边缘出现草原,草原上开满各种野花。)
神人:我愿每一个臣民都摆脱生老病死的忧虑!
(少女一挥手,满脸苦难的人们立刻变得年轻活泼,幸福快乐。)
神人:啊,新的世界就这样诞生!再见了,我的臣民,我将派新察合台汗领导你们的精神!
(神人乘着孔雀飞走。)
(一只巨大的棕熊驮着新察合台汗出现)
人们欢呼:新察合台汗!新察合台汗!!新察合台汗!!!
第二幕、阴 谋
(欢乐祥和的歌声在水上城市塔克拉玛干飘荡。)
(愉快热烈的劳动场面)
(从南方山里来一位冒充僧人的骗子。他走到淳朴善良的少女跟前。)
假僧人:啊!这座六千大地中最美丽的城市,是我梦中的神圣王国,我要把亲手酿造的美酒献给创造这一切的大王!
少女:虔诚的佛僧!我们愿意用纯洁的智慧与劳动供养您,可是,新察合台汗高尚无私,从来不接受别人馈赠的礼物,哪怕是世间最珍贵的黄金和宝石!
假僧人(做出悲伤失望状):哦,我要陷进痛苦的深渊!我的美好愿望化为虚无!
少女:唉,诚恳的法师,请别过度哀伤,让我祈祷神灵,赏赐智慧的方法!
假僧人:啊,你是这样纯洁!又是这样美丽!我见过最美的女神,她没有你魅力的一半!
少女:我想起来啦,今天晚上,新察合台汗要举行盛大的水上舞会迎接东方商队,您若情愿,就装扮成他们的模样进入塔克拉玛干神殿!
假僧人:啊,青春少女,我多么感激呀,你让我的灵魂得到拯救!
(少女退下。)
(假僧人奸笑着,变成狼,跑进胡杨林,躲到树洞里。然后,又变成丑陋妖怪,冷笑着拿出一粒药丸,放进酒瓶。)
假僧人(阴险地笑着,摇晃酒瓶):这是世界上最毒的药,只有阿古柏品尝过它的美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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