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叫方乐安。按理说，方乐安也是今年的高考生。他成绩一向优异，只可惜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鬼，没能去参加今年的考试，也是一件挺遗憾的事情。啪的一声，宋焦卧室的窗户开了。窗帘被吹得乱甩，就像是起了一阵妖风，方乐安握着拖把的顶端，站在墙角眨了眨眼睛。他就定在了那儿似的。没过一会儿，妖风停了下来。就在方乐安握着拖把继续拖地的时候，看见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坨口香糖，还有点干，可能是昨晚就已经吐了，吹了一晚上的空调给吹干了，这会儿得用铲子才可以铲干净。铲子……方乐安还没见过宋焦有买铲子，目前他身上也没有几块钱。不过，住在一楼的一位老爷爷住户，小区楼下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都是爷爷主动去种植的，每一朵都被他精心打理得很好，估计他会有铲子。方乐安三年前住在这里就了解了，这位老爷爷心肠好，很热心，还很喜欢养小动物。那时候经常会有两只小花猫在小区周围逛，爷爷看人家小猫怪可怜的，就经常给它们弄吃的，久而久之就熟了，小猫也习惯了的往爷爷家里跑，当作自己家来住。小鬼每次放学回家就喜欢逗逗那只懒散的小花猫，每次它都是高傲地翘起尾巴走，一眼都不屑看他。想到这里，方乐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电脑桌上看去，似乎在找寻什么。但那里只放了宋焦昨天熬夜剪辑视频时，吃的面包的包装袋，桌面上还有许多面包碎屑，几罐雪碧，乱放的笔筒，几本压根就没打开过的书。方乐安刚收回目光，就听见一声傲慢又薄凉的声音，“喂，方乐安。”与宋焦声音不同的是，他语气里除了高傲和不屑，完全找不出其他的东西。小鬼没理，继续拖地。“你怎么混得这么磕掺啊？”他冷笑一声，“怎么才三个月不见，就给别人干兼职了？”方乐安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这会儿他才看清楚，三个月没见的小鬼似乎就变了一个模样似的，他眼底里只有卧室内的一个光点， 微风轻起，撩动他的头发，他坐在木制的栏杆上，另一只脚弓起踩在了椅子上，另一只随意地悬在空中。就很像那种吸血鬼主人和鸡肋的人类仆人的狗血桥段，又或者是韩剧里那种男女主见面的场景。“没关系。”他从栏杆上跳下来，走到方乐安的身边，“你再磕掺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别不好意思跟我说话。”方乐安：？什么？这玩意儿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三个月怕是出去修了一层脸皮吧。“难道是想我，想到说不出话了？”男孩低下头凑到方乐安的面前看了看，最后看到他被冷风冻得通红的耳朵，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耳垂好红，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鬼没鬼样，骚话连篇。但方乐安有点扛不住，耳朵已经红到耳根子上了，但捏着拖把的指尖却泛白。“带你去玩，去不去？”他说。方乐安继续拖地，没睁眼看他：“不去。”他又说，“喔，你还需要给别人打工。我知道了。”你知道了？你又知道了？不做侦探真是可惜了。“崔敖，你别踩脏地板了！”方乐安看着地上又多出来的泥巴鞋印，硬是没忍住地喊了过去。对，面前这个讨厌的鬼叫崔敖。鬼如其名，嚣张跋扈又一身傲骨，因为没有单人旁，所以不是人。“喊一下那群小鬼帮忙，这房间不久分分钟打扫干净了。”崔敖无奈地耸耸肩，“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你不累么？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方乐安：“那你别看了。”崔敖耸耸肩，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发现个惊奇的东西，“哭包，你相机呢？”“哭包”这个词，是崔敖专门为方乐安取得绰号。方乐安明显很不喜欢这个绰号，听到后脸色憋屈得泛红，声音却糯糯的，语气却刚硬得狠，“你别叫这个。”“臭小鬼。”崔敖说，“相机呢？”方乐安摇摇脑袋，继续拖地，“上个住户吓走的时候，相机不小心从衣柜上摔下来了，拿去修理了。摔得有点严重，师傅叫我一个月后去拿，还有几天我就过去。”崔敖坐在电脑椅上，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是想骗你吧，哪个相机要修这么久，然后把相机私吞了，再随便编个——”“不可能。”方乐安立马打断崔敖那凭空捏造的想法，“我认识那个师傅很久了，相机第一次烂的时候，就是他帮我修的，你怎么可以随意、胡乱、没有证据的猜测别人的行为。”崔敖愣了一下，再双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方乐安乖巧拖地的样子，一时有些愣神。什么时候，方乐安对自己也有这么听话，他当鬼也就满足了。“生气了？”崔敖漫不经心地说。方乐安闷头拖地，地板砖都被要他擦得发亮才去卫生间有洗了一遍，准备拖客厅。但是只要他走到哪里，崔敖就会跟着跑到哪里，起初没有感觉，但被人单方面穷追不舍难免有点烦。他刚一抬头，就感受到一个冰冷的手掌蹭在自己额头上，再顺着他的力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崔敖那张脸，其实他长相是比较软的那种，跟方乐安差不多，就像是初中，但由于性格比较刚烈，反萌差太大还有点小可爱。他的睫毛有点长，眨了几下眼睛，方乐安几乎都盯着他的睫毛看。崔敖：“有什么好生气啊。”声音把方乐安的思绪拉回神，皱起眉头刚准备拍走他的手。就听见开锁的声音一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宋焦已经提着一大一小的袋子进了门，刚好直接对上了方乐安不知所措的目光，顿时一刹那就像是上课玩手机被抓了的羞耻感油然而生，撇开目光，才拍掉了他的手。宋焦把买的水果都放进冰箱里，剩下的零食都按照习惯放在了客厅的桌上，这时才撇眼看着崔敖的模样。再像个老父亲一样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想起刚才如偶像剧般狗血的桥段。宋焦：“男朋友？”崔敖：……方乐安：……“不……”方乐安已经脸红到耳根子了，“不是的，是普通朋友。”宋焦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刚才没仔细看自己的小仆人努力地拖地，这会儿才发现人家脸红得像番茄，“那你脸红什么啊？”——那你脸红什么啊？是啊，为什么脸红，鬼知道呢。方乐安不知道。但宋焦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或手机看。语气很随意，也就是因为太随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想到底是为什么脸红，而且，他声音又苏又好听，谁特么扛得住啊。宋焦没纠结，让崔敖当家里玩，自己就去卧室洗澡了。起先小鬼闷不做声的擦桌子，再有点不耐烦地整理家具，再方乐安忍无可忍地瞪了崔敖一眼。那个人已经安稳地坐在了沙发上，“干嘛瞪我，你怎么像早恋被抓了的样子。还是被家长抓到。”崔敖慢慢悠悠地补充了后面那句。方乐安张了张口，忽的觉得没意思，懒得理。拿着抹布鬼使神差地往宋焦房间里跑去，此时他已经洗完澡靠在电脑椅上，耳机卡在脖子上面，捏着鼠标的手指细长又白皙，在电脑屏幕的亮光下，他嘴唇红润，还残留着一滴水珠。方乐安撇开视线，准备进洗手间的时候，宋焦才懒懒地说：“厨房的洗水池烂了？”小鬼顿住脚步，“没有。”说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刚褪下的红又瞬间涨起来了。宋焦笑了一声，“对了，你朋友从窗户爬进来的？”方乐安尴尬地笑：“他习惯了。”“那你呢？”宋焦仰头去看半身刚进厕所的方乐安，“你是用什么阴间招数进我家的？”方乐安没理，顺便帮宋焦擦了擦浴室里的镜子和浴缸。小鬼都不想回答他，那句话他都说倦了。这是我家。等小鬼洗完手出来的时候，宋焦喊了他一声，方乐安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角，闻声凑到他的身旁，一只手撑在了椅子头上。宋焦保持仰头的动作，湿发碰到了小鬼的指尖，是一片凉意。方乐安垂了垂眸，动动手指围绕他头发转了一个圈，这时目光才落到他说话时，会滚动的喉结上。方乐安低着头，目光全落在宋焦的身上，有意无意地点头。宋焦忽的不说话，这时视线才从手机上移开，一抬头就对上了方乐安的视线。他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薄凉，“我问你对猫过敏吗，你点头。我又问你想在家里可以养猫吗，你还是点头。”脸颊触碰到手指的时候，方乐安才捻了一下手指回神，“养猫和我对猫过敏是两回事。”言外之意就是，我过敏也要养猫。就是典型不怕死。宋焦：“行。”方乐安这才慢悠悠地补充一句：“其实我也不过敏。”宋焦：？方乐安与他对视很久，说出一句不轻不重的喜欢，却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沉重：“我很喜欢小猫的。”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桌面上，除了宋焦握着鼠标的手，没有更加亮眼的东西了。宋焦偏头一笑：“怎么？老猫你就不喜欢了？”“只喜欢嫩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