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御医看着谢池春睁开眼,眼睛仿佛不跟之前那样浑浊,难道见好了吗?他顿时兴奋地摆摆手:“姑娘这样能看见吗?”谢池春立刻闭上眼睛:“有点痒又有点疼,还是看不见。”邵逸铭听得有些失望,脸上却没带出来,免得叫她见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小夏御医失望坏了,只好收回手去拟药方,他总会让谢池春的眼睛好起来的!谢池春摸索着抓住邵逸铭的手,小声道:“殿下,我有话要跟你说,让其他人先离开。”看她不好意思的样子,邵逸铭就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姑娘怎么了,神神秘秘的?”“人都下去了?”邵逸铭笑了:“对,屋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谢池春又问:“我们说话,外面的人能听得见吗?”这话叫他忍不住又想笑,开口让门外的人退远一点:“这样他们就听不见了。”谢池春似乎松口气,再慢慢睁开眼睛,因为不太适应还不停眨眼。邵逸铭赶紧劝道:“姑娘的眼睛要是不舒服就不要睁开了,可是又难受了?”“没事,就是闭着眼睛太久,睁开有点不习惯。”她转过头定定看了过来,忽然道:“殿下瘦了许多,脸色都白了,还一直若无其事照顾我,实在辛苦了。”邵逸铭一怔,久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边抓住谢池春的手:“姑娘你能看见了?”“我也挺惊讶的,刚才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那是夏御医吗?我担心他不是殿下信任的人,就没在夏御医面前说实话了。”她似乎有点忐忑,毕竟在别人面前睁眼说瞎话,还担心自己会不会露馅了。邵逸铭紧了紧掌心里的小手笑道:“姑娘猜得不错,小夏御医是夏御医的孙子,是父皇的人,确实不该让他知道。”这几天小夏御医似乎又靠向他的样子,但夏家到底还是皇帝的人,这件事他们绝不会瞒着皇帝的。他一动不动盯着谢池春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脸靠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真的好了?姑娘没骗我?”看邵逸铭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眼底是喜悦却又带着忐忑,谢池春笑着点头:“是看见了,这院子果然够简陋,感觉屋顶也不太结实的样子。”见她好奇地打量四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邵逸铭这才渐渐平静下来:“这已经是村长的屋子,比其他院子结实多了。村民们的口粮差不多搜集多了,也得开始建新房子。”雪天其实不太适合建房子,然而村民们流离失所,总不能大冬天在草棚子里冻着,没病都要冻出病来。谢池春感觉眼睛还有点痒痒的,伸手想抓,被邵逸铭牢牢抓住手。他低声说着后面的安排,转开谢池春的注意力,她确实听得津津有味的。“附近有个破庙,虽然荒废许久,当年却是用上好的石块慢慢垒成的,不透风,夏天要热,冬天却正适合。只要把房顶修缮一番,村民们再轮流去扫雪,熬一个冬天是可以的。”破庙前后两个大院子,虽然有些不便,可以前面住汉子,后面住妇人和小孩子,倒也能凑合过。实在不行,一家子还能用草架子隔开,好歹有个清净点的地儿,人多了还暖和。谢池春听得入神:“难怪听逆风提起,纸研把村民送来的食物都分开,一部分留下当我们的吃食,一部分却存下来,原来还是要给村民的?”邵逸铭点头:“不错,村民饿得久了,肯定忍不住有多少吃多少,就存不下来,不如我来帮他们存一下。”她犹豫道:“等我们走了,村民放开来吃,怕是熬不过一个冬天。到时候体弱的妇人、老人和孩子的处境就惨了。”他笑道:“姑娘心善,这些我也想过,我们离开不等于侍卫就全部离开,怎么也得有人留下盯着。”不盯着的话,没吃的他们很可能真去抢其他体弱的人,那些人在大冬天没吃的肯定要活不下去了。谢池春这才放心了:“有殿下安排,必定周到,我很不必操心的。”“也是知道姑娘会问,我才这般安排。”若是以前,邵逸铭压根不在乎这些,毕竟那些村民是老人是妇孺,自是有村长来担忧。他的任务只是赈灾,在这个村子停留太久很不好,还得去其他地方看看才是。原本就算抗旨,邵逸铭都打算不管这些直接带谢池春回京休养。如今谢池春好起来了,她却不好这么快回京。小夏御医毕竟经验不多,回去夏御医肯定能看出谢池春的眼睛好了。到时候她一个欺瞒,就要叫皇帝不高兴。谢池春才知道还有其他村落受灾,要不是邵逸铭遇袭,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停留那么久:“那事不宜迟,我们该准备动身了。”邵逸铭点点头,又叮嘱道:“姑娘平日还是带着黑布遮住眼睛,没人的地方才摘掉,不然时间长了,御医肯定能看出端倪来。”见谢池春乖顺地点头,他又叹道:“要委屈姑娘了。”“不委屈,我眼睛好了又能给殿下帮上忙,是再好不过的。”邵逸铭却拦下道:“姑娘刚好,实在很不必就立刻用眼睛,累坏了就不好。”他盯着谢池春点头,又亲口做了保证,这才放下心来。修缮破庙的事,邵逸铭直接让凌九带御林军去叫村民开工。比起叫村长先去劝,再给好处这种慢吞吞的办法,他都没耐心了,还不如直接让凌九带人去盯着。看着杀气腾腾的御林军,村民再有意见都不敢吭声。凌九没想到有一天御林军居然充当恶霸一样的角色,顿时苦笑不得。恰逢谢池春被丫鬟们扶着去隔壁房间沐浴,凌九才跟邵逸铭小声说起宫里的形势:“那位丽妃娘娘产子后,因为皇贵妃娘娘被软禁,顿时成了后宫第一宠妃,还没出月子,皇上就频频去看望。等出了月子,恐怕就会召她侍寝。”丽妃失宠多年,如今想巴结的人无数,门槛都快要踩坏了。二皇子还是四平八稳的,在宫外约束着府里的人,也没经常进宫来,更别提是借着丽妃重新受宠讨要什么好处了。御林军有些人也心动,想要站到二皇子那边。凌九却觉得这盘棋还没开始多久,站队实在太着急了一点,可是身边人都表态了,他还摇摆不定的样子,每天被烦不胜烦地劝,索性拿了这个差事逃出宫来。“我实在看不出皇上的心思,若说宠爱,皇贵妃以前够受宠了,这也被困在佛堂出不来。丽妃跟皇贵妃长得相似,皇上看着她的脸不觉得……”膈应吗?后面几个字他不敢说出来,含糊过去,邵逸铭还是听懂了,不由失笑:“父皇的心思自然不是我们能看明白的,你跑出来也好,不过跑到我这里来,恐怕会让人怀疑你这是投靠我了。”凌九抹了把脸道:“比起另外两位殿下,我肯定是愿意跟着三殿下的。”大皇子刚愎自用,对下属就没什么好脸,脑子又不够用,还以为自己聪明得很。二皇子就是个笑面虎,手里头还沾着两个年轻姑娘的鲜血,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连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更别提是其他人了。相比之下,邵逸铭就要厚道多了。没看那些上山中了埋伏的侍卫,不但父母被赡养,兄弟姊妹可能都有着落,受伤的也能从三皇子府拿药看病,这份情义实在难能可贵。当属下的除了求富贵,不就是求善终吗?不然有钱没命花,何必呢?邵逸铭看着凌九笑道:“那么你其实是没有别的选择,未必一定要选择我。而且御林军是父皇的人,你如今最该效忠的还该是父皇才对。”所以说站队什么的,邵逸铭没相信,凌九未必说得是大实话。不过这点事就没必要撕破那层白纸,叫两人都尴尬了。有凌九留下来盯着破庙修缮,邵逸铭就带着谢池春浩浩荡荡转移去另外一个受灾严重的村落。那边要好一点,起码被大雪压垮的屋子少一些,老早村长察觉不对就让村民去祠堂躲着。粮食在邵逸铭醒来几天后就让御林军送了一部分过去,好歹叫他们不至于饿到啃树皮了。村长是个瘦巴巴的老头,年纪不算很大,皱纹已经一层层深得不行,他弓着身行礼感谢:“多得殿下及时送来的粮食,才没叫村民们饿死了,小人感激不尽。”纸研带人走了一圈,发现这个村子的妇孺孩子特别少,更是没几个老人。村长感慨:“粮食不够,妇人和老人就先离开了,把吃的留给孩子,可惜很多孩子熬不住冻还是去了。”谢池春听得难过,他们到底还是来迟了。见她黯然神伤,邵逸铭扶着人慢悠悠往村长安排的住处走,一边道:“既然他们把活下来的机会给别人,就该让这些人的心愿不会被糟蹋。”他看着四周白雪皑皑,底下掩盖了不知道多少人命。几人住的依旧是村长的院子,不算好起码不是最坏的。村长夫人战战兢兢去烧水送来给谢池春擦手擦脸,如今出门在外,她并没要求每天沐浴,这也太折腾人了。即便如今水是不缺的,木柴却不容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