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窥见了他平静面容之下闪过的杀机,脸上虽然仍然带着些笑容,但是那副玩世不恭的作态慢慢淡去了许多,多了几分认真。 “晋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您那位王妃呢?”谢忱道:“据我了解,您从来就不是什么沉溺于风月中的人,这位王妃也并非您想娶的人,这等强行安排的姻缘,想必您十分不喜吧。” 谢忱笑道:“这女人啊,就像是花一样,是需要好生呵护着的,若不然就会渐渐衰败,虽说与九王妃就见过两回,但谢某看来,她不太一样。” “这京城的大多数女子,都像谢某说的需要呵护,可九王妃倒像是那天山的雪莲,好似可以在多么恶劣的环境都不会影响,九王妃是这般,蓁蓁却不同,她太娇弱了,谢某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晋王殿下又是如何看待蓁蓁的?” 萧君亦皱了皱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声道:“本王的事就不必劳烦谢指挥使挂心了。” 从这个男人的脸上,还真是窥不见他一丝的想法呢,谢忱见他渐渐走远,无奈笑道:“罢了,是谢某多言了,劳烦王爷替我向王妃问声好。”他说起王妃二字的时候,语气微微上扬,难以掩饰的好心情。 萧君亦也是这才正眼扫了他一眼。 随后,仍是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去。 离开以后,徐墨语气厌恶:“此人究竟想做什么?即便王爷您再不喜欢王妃那也不是他可以觊觎的,这个谢忱不过就是个生性风流,处处拈花惹草的浪荡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当上锦衣卫指挥使的,靠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么?” 在他看来,这种人能有什么本事? 只会讨论女子是什么花的风流情种,能指望他做出什么大丈夫的事来? 萧君亦看了他一眼,徐墨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沉默了下去。 萧君亦道:“谢忱此人自上任之后,除奸佞、破疑案,取人首级、杀人满门的事一样没少干,若真是你说的那种人,如何将原本松散的锦衣卫整顿成如今的模样?他不是简单角色,莫要被表象欺骗。” 这些事徐墨其实是知道的,但是谢忱的种种表现真的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所作所为,可若是如此,就是中了那谢忱的圈套。 徐墨立刻警醒了过来,称了句是。 萧君亦和徐墨回到府上的时候,没见到虞楚楚人影,按理说平素这个时候她都会在院子里晃悠,或者捣鼓些什么。 萧君亦的脸色一黑:“王妃呢?” 莫不是又跑到哪儿野去了。 马上有小厮道:“王妃在她自己院子那儿……” 见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某人指不定又在憋着什么坏。 萧君亦道:“去看看。” 走到院子外就听到一阵笑声。 “王炸,我可就只剩下一张牌了。” “啊?那奴婢又输了。”随后便是卉儿郁闷的声音:“啊?竟然是一张三!” “哈哈哈哈!常殷,上,在她脸上画乌龟!” 常殷道:“王妃,这不好吧?” 虞楚楚道:“住口,说了不准说这种话,大家都玩得起,你不画那就让我来了。” 卉儿忙道:“别啊,常侍卫,算奴婢求您了,别让王妃画了!” 常殷沉默了一瞬道:“好吧。” 虞楚楚随意道:“输了的洗牌哈。” 萧君亦进院子里,就看见了三个花脸转了过来,见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僵。 常殷和卉儿都站着,卉儿还算自然,可常殷却是十分局促,而虞楚楚,一只脚搁在椅子上,活像个山大王。 萧君亦:“……” 真是会被气笑。 而徐墨见到这一幕后,半日才憋出一句:“这,这成何体统,常殷——” 常殷愣了愣,忙抹自己的脸:“王爷……” 卉儿也手忙脚乱地抹脸,结果就是越抹越黑,只有虞楚楚愣了一下道:“王爷不是下午才回来么?” 虞楚楚看着面前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怕他一个大嘴巴扇过来下意识地躲了躲,却是被拎着后衣领提劲了房里。 “啊,诶!勒到了!” 结果萧君亦是一点也没松手,虞楚楚见常殷和卉儿目露担心,她连忙摆手让他们走。 卉儿和常殷竟然都看懂了。 被带进屋后,门被关上。 萧君亦指着一旁的水盆道:“洗了。” 虞楚楚马上照做,结果一盆水都染了墨色,这才才脸洗干净。 萧君亦沉默地给她擦掉了脸上的墨汁。 虞楚楚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道:“如何啊王爷,今日的事怎么样了?” 萧君亦道:“允许随意处置剩余两人,以及,日后皇后应当是无法再送人进来了。” 虞楚楚沉默了下去,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寒意。 烧毁了半个宫殿,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未免太不值当。 况且,若是他这一次没了性命呢,只怕也是要被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他贵为王爷,从前又是那么忠于君主,保护国家,却被一回一回地辜负。 换谁都要黑化。 她的沉默和目光让萧君亦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望着眼前的这双眼睛,这双看过无数次,也见过他无数狼狈时刻的眼睛。 这双眼里流露出的所有神色,曾经都让他焦躁、厌烦。 所有卑劣的、狭隘的、阴暗的、疯狂的,似乎都瞒不过这双眼睛,是那么的叫人无端地暴虐。 尤其是在当时,无时无刻的痛苦之下,更是觉得不愿看见。 虞楚楚见他幽幽沉沉地望着自己,心里毛毛的。 他真的很奇怪啊,上次突然间亲她一口,这次这个眼神又这么……虞楚楚也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但就是让她觉得怪怪的。 萧君亦伸手,用指腹一点一点刮掉她脸上还残余的一点墨印。 虞楚楚被揉得不太舒服,往后躲了躲道:“王爷日后,有什么打算么?” 和聪明人对话有的事情不必说得那么明白。 皇帝和皇后明显都是那不仁不义之人,若他没有打算,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而书里,对反派的描写都是通过男女主的视角,他本身的想法是很少的,虞楚楚也不知道这个阶段的他是否有在谋划些什么。 萧君亦放下了手看着她:“你觉得呢?”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虞楚楚却莫名地在这具反问里嗅出了些许腥风血雨的味道。 其实,虞楚楚还想不明白一件事,若他原本那样敬重他的父皇,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才叫他突然变化这样大呢?应该不止是因为皇帝在他重伤时的凉薄才对。 虞楚楚总是看不透面前这个人,只是觉得他像是那种明明凶狠、凉薄,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对周遭一切全是警惕,并且自带一种天然的骄矜,但是靠近真的靠近之后会发觉,他在瑟瑟颤抖,因为躯壳已经千疮百孔,所有的强势,都更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能够做到在他冷漠,甚至充满攻击性的时候从不在意,甚至会忍不住在意他的感受,虞楚楚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一个眼神便让萧君亦明白,她什么都知道。 真是聪明得让人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