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合谋(三) “出去。”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可里面的寒意已经真真切切地传递出来。 阿古达木为凌梅捏了把汗,这女子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触师兄的逆鳞。可凌梅还是那么缺心眼,丝毫感觉不到乌力罕的敌意,反而步步靠近,笑得缺心少肺:“我很好奇自己的未来夫君长什么样!” 阿古达木差点喷出一口狗血,他听到了什么?! 凌梅伸手去掀乌力罕的凶狼面具,乌力罕的手刚伸出阻止,她的手也已斜斜挑起,十指尖尖,就宛如十口利剑,闪电般刺向乌力罕的脉门! 她的出手很快,而且招式灵活,其中显然还藏着无穷变化。只可惜她所有的变化连一着都没有使出来。 乌力罕的手腕,就好像是突然间一下子折断了,一双手竟从最不可想像的方向一弯一扭,忽然间已扣住了凌梅的脉门。 凌梅从来也想不到一个人的手有这么样变化的出招,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去想应该怎么样改变,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被握起,在空中一翻一转,竟已被乌力罕按在他原先躺的软榻上。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呼吸扑在对方的脸上。 乌力罕悠然地道:“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就该好好教训教训,猜不猜得出我现在想怎么教训你?” 凌梅猜不出,她简直连做梦都想不到。 乌力罕道:“现在我想脱下你的裤子来,打你的屁股。” 阿古达木下巴掉地上了,他从未见过师兄如此流氓过! 凌梅吓得连嗓子都哑了:“你……你敢?!”她还以为乌力罕绝不敢的,她做梦也想不到真的有男人敢这样对付她。 只听“啪、啪、啪”三声响,乌力罕竟真的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他打得并不重,可是凌梅却已被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乌力罕笑道:“其实我现在还可以再做一两样别的事,只可惜我已没兴趣了。”他放开箍住凌梅的手起身,连看都不再看她 一眼。 凌梅虽然用力咬着牙,眼泪还是忍不住一连串流下,突然跳起来,大声道:“乌力罕,今日之辱我一定会讨回来!” 一股冷寒香风刮过,凌梅已不见踪影。 “师兄……”阿古达木不知如何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乌力罕淡然道:“对付流氓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流氓,她就是教训吃得少了才会如此任意妄为。”呵,她这骄傲的性子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乌力罕心中一沉,眼前突然闪过赫连那张神采飞扬而又嚣狂傲慢的脸;想起她站在漫天烟火下,回眸时灿烂而无邪的笑容;想起她卿心如铁,决绝冷酷的眼神;想起所有他想要忘记却始终无法忘记的往事…… 乌力罕身子微微一晃,方才耍人的愉悦一扫而光,像被重锤所击,痛入骨髓,一时间竟无法呼吸。 “师兄,你怎么……” “无碍,你下去吧,我累了。” “好……” 康明阳送出休战书,没想到伊勒德也同意休战,双方得以休整。 自我进入羌州,过了两日,连煜、沈梦溪才赶到。连煜一身皇帝正装穿得一丝不苟,神情冷傲清高,跟以往没什么差别。而沈梦溪一身紫袍笼纱,一双狐狸眼左顾右盼,似乎有打不完的坏主意。唯一变化的地方,是他那头披散至腰的长发,如画笔下的一抹,随意却又有说不出的韵味。 再次见到沈梦溪,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我清清嗓门道:“在这种正式场合,宰相不束发似乎不合礼吧?” “还望情皇陛下海涵,我自生病之日起就不再挽发了,现在身体虽好了些,却受不了将头发梳起,头皮疼。” “……”这是在埋怨我伤他吗? “孤来不是看二位说这些有的没的。”连煜突然开口,“壤驷这么痛快地接受休战,说明他们也在打人皇陵墓的注意。别忘了,乌力罕手上有机关图,他得出的消息比我们多得多。”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入口。”沈梦溪勾唇笑道。 “未必……”我将迷阵之事说了出来。“只要细细推敲那铁壁上的图纹寓意,以乌力罕的头脑,他应该能找到入口的。而现在,他们接受休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梦溪纤细的手指卷起一缕发丝把玩:“呵,这样看来,我们没什么优势喽!” 连煜道:“如果没有你,我们甚至可以说是处在劣势。” 我道:“沈梦溪知道如何破解机关?” 沈梦溪眯眼笑道:“略知一二。” 再次进入这黑暗地道,我心中还是有些恐惧。沈梦溪举着火把在前引路,连煜紧跟其后,我则垫后。这次只是探索,人并不多,连煜他们带了两个人,是经验丰富的盗墓人,分别是精瘦干瘪的老头石凯和强壮高大的中年蒋旱。而我,嘿嘿,本来是该孤家寡人跟来的,哪知最后时刻,不知聂真怎蹦了出来,说是奉林雨桥之命保护我的。 我一回头便能看见聂真那张娃娃脸,再回过头看看前面的队伍,顿时觉得咱梁靖准备得有些仓促哈~~~ 也许沈梦溪真的对人皇陵墓了解得很透彻,我们在地道里竟没遇到一次机关。地道四通八达,晦暗阴冷,是个恐怖复杂的迷宫,可沈梦溪像是在自家后院里散步,轻车熟路得让我心里很不平衡。人与人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在我胡思乱想时,队伍停了下来。只见沈梦溪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玦放到铁壁凹陷处,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梦溪眉峰轻蹙:“许是年代过久,机关有些不灵了……” “呵呵……”聂真先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瞪他一眼,这厮真不懂事,嘲笑沈梦溪这种事应是我来做的,你笑什么?还笑得这么小声,应该哈哈大笑才对嘛! 聂真读懂我眼中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道:“下次您来!” 沈梦溪那狐媚的眼神扫过来,却对连煜开口道:“圣上,你是人皇后裔,鲜血自是解开多数机关的圣品。您可 准备好了?” 连煜没回答,直接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左手食指上划开一道小口,鲜红的血液便流了下来,一滴,两滴,三滴……直到把整个玉玦染红。 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哈哈……”聂真这笨蛋竟然不管气氛地大声笑起来。 连煜抽出腰间的霜华剑直刺聂真面门,聂真身形急速后退,连煜欲再击,我拔剑拦住:“住手!” 连煜冷哼:“敢藐视孤威,该死!” “他个下人不懂事,你贵为泰威君主就不能大人有大量?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只他一个随从,你杀了他用意何在?” 连煜的寒眸盯着我半晌,终于收回剑,扭过头不再说话。我将聂真骂了一顿,回首看向沈梦溪,沈梦溪却没注意到这边状况,仍专心研究那机关,口中念念有词。 呵,这下好啦,连墓门都进不去,还盗什么墓! 嘴上刚浮起讥笑,沈梦溪却突然看向我:“你过来!” 心下疑惑,却还是走过去。“做什……唔!”娘的,沈梦溪猛地抓起我的左手塞进嘴中一咬,我的手指好痛啊混账! 沈梦溪握着我的左手伸向那块玉玦,鲜血滴下。无人说话,静得仿佛能听见血滴的声音。 “你犯什么疯?!你这办法有问题,应该换个,怎还……”见仍未有什么动静,我气不过破口大骂,哪知这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那块铁壁竟然开了。 众人齐齐大震,失声低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站在长长的白玉石阶之底,石阶直通向上方那六丈来高、十里来宽的巨大平台。仰头望去,广阔的黑色顶穹缀满了千万颗宝石、明珠,光彩夺目,璀璨似星河,浩瀚如夜空,将四周照得一片皎皎明亮。 在那瑰丽的顶穹下方,赫然竟是一座拔地而起、连天入穹的雄伟宫城。那巍峨壮丽的城楼殿宇,钩心斗角的流檐飞瓦……绵延雄矗于白玉石台上,如泰山压顶,竟比皇城城楼还要气势磅礴、雄 奇瑰丽! 相比之下,先前那规模颇大的迷宫密道,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众人又惊又喜,沿着石阶往上走去。 城楼伟峻,殿宇连天。距离那神秘地宫越近,我们心中的震撼也越是强烈。在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世间竟有一种建筑可以像崇山峻岭、浩瀚星河一样,让人在它面前心生肃穆,自觉如此渺小卑微。 到了城下,才发现城楼竟高达九丈,气势如山岳逼人。城楼墙垛之间,竟有数千名铜甲卫士执戈弯弓,动也不动,像是正严阵以待,只要将官一声令下,立即乱箭齐发。 众人微凛,凝神再看,那数千守卫赫然都是铜人、石俑,只是形态栩栩如生,几可乱真。心下大奇,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发现那些铜人甲士竟是古代卫士的装扮。 九个紫铜城门尽皆大开,每个城门外,各有四只巨大的青铜瑞兽蹲伏镇守,昂首睥睨;另有三十六名巨大的铜人甲士分立两旁,怒目瞪视。 正中大门**,一条玄黑玉石铺砌的中轴大道笔直延伸,穿过道道城门,直抵地宫深处的中心大殿。 我们沿着大道穿入城门,目光扫处,猛吃一惊。 大道两边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竟全是列成方阵的兵俑。铜人、陶俑、石雕……交相陈杂,少说也有几万之众,军姿雄壮,威风凛凛。 当我们穿掠而过时,两侧铜马铁车,刀戈如林,黑压压不断地倒掠后退……这等壮观景象就如同骑着快马,在校场点将阅兵,终生难忘。 最诡异的是,无论人走到哪里,这万千青铜巨兽、兵俑铜人的眼睛似乎始终虎视眈眈,杀气腾腾,仿佛随时都会变成活物,猛扑上来,将我们撕成碎片,剁成肉泥。 万籁俱寂。在这庞大而寂静的神秘地宫里,时间似乎凝固了,一切仿佛都在沉睡着,除了我们这六个不速之客。 被眼前壮景震撼,一直没人说话,这时连煜却突然开口:“为何孤的血不可以,赫连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