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回（二）

    凤栖梧长相端庄典雅，外表与贵族小姐无异，却不像她们矜娇软弱。我拿着“情殇”在她脸上比划，她竟毫不畏惧。知道她是个不怕用刑的女子，我只得从其他方面下手折磨她。作为母亲都有一个弱点，所以我笑问：“哪位是连煜小世子？”凤栖梧果然脸色微白，我继续笑道：“若不说，朕就将这里面的小男孩都杀掉，总不会漏掉吧！”征远王府有许多和连煜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有的是小厮，有的是伴读。

    “我??????就是连煜！”

    一个瘦弱男孩站起来，虽然站得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声音也发抖，眼神却很坚定地看着我。

    我看着男孩，一个有趣的想法冒了出来。

    将凤栖梧发配到浣衣局做宫女，连煜则穿着太监服在我身边伺候，其他人交给人事局安排。自从不用再听夫子讲课，我都找不到捉弄对象了。若找宫女太监，那有损我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若找林雨桥，我一定会被加倍整回来。可以说，连煜来的正是时候！

    洗干净的连煜让我很吃惊，因为他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一点也不像我弟弟！身体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纤细，白白嫩-嫩的皮肤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些病弱。十岁的孩子眉眼虽未长开，纤眉细眼却已有了轮廓。即使长大了也是像林雨桥那一类型吧！

    我摇摇头，附在林雨桥耳边道：“朕为有个这种长相的弟弟感到羞耻，他长大不会断袖吧，而且还是下面的那一个！”

    林雨桥斜睨：“哪有人这样诅咒自己弟弟断子绝孙的？”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内容有涉及虐待儿童的嫌疑在此不便详说，总之就是连煜每晚都是黑着脸回去的。

    林雨桥知道连煜是我弟弟，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别人看我欺负连煜玩得不亦乐乎，便也投其所好欺负起他来。对此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做得不过分

    就好。但我没想到侍卫中竟有猥亵男童特殊癖好的变态。当我接到消息赶去树林时，先入目的是破碎零散的太监服，然后是惊人眼的赤红血迹。我心里很乱，忙向灌木丛走去。连煜全身赤-裸地缩成一团，像只被人敲碎壳无处可藏的蜗牛。

    心像被针扎似的难受，我蹲下，解下外面的龙袍披在连煜身上。连煜立刻疯了似的叫道：“别碰我，别碰我！”

    我紧紧搂住连煜，不让他乱动，手不停地拍打他的后背，轻声道：“别怕别怕，只是噩梦。”这招是母皇经常用的，看来对孩子都挺管用，连煜渐渐冷静下来，只是还在低声啜泣。

    耳边传来打斗声，我才发现不远处一个十来岁的小侍卫竟和一个中年侍卫打斗起来。旁边还躺着一个侍卫，似乎已断了气。小侍卫额角被打破，鲜血流了半面，配上他那野兽般冰冷凶猛的眼神，看起来异常恐怖骇人。小侍卫力气不够用，挡中年侍卫佩刀的力道渐渐减少，就在他要被砍伤时我忙捡起地上的石子，弹到中年侍卫眉心一举致命。

    小侍卫像是力气用尽一般，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后便昏倒在地。

    让连煜免造毒手的小侍卫叫沈梦溪，原本是连煜的伴读，被编入御林军。他无意中听到那两个侍卫想打连煜注意，便留意那两人行踪。沈梦溪也算是个衷心的仆人，我很欣赏，便也将他留在我身边，闲暇时就教他剑法。沈梦溪头脑不笨，人也很勤奋，学得很快。我私下告诉他，他的任务是保护连煜的安全而不是我的。他一副疑惑的表情，却没有问。他懂得手下只要接受命令就行了，无需知道其他。

    自那件事后，连煜变得很敏感，整天关在房子里不敢接触人。我觉得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在我，出于内疚，每天亲自喂药喂饭，尽可能地温柔对他，像他亲娘一样对他百般体贴。说到他娘，我不敢让凤栖梧来照看他，许是

    我怕凤栖梧看到他这样会受不了。哎，这种时候还为仇人着想，朕真是心胸宽阔啊！

    约过了大半年时间，连煜的精神才渐渐好转，我突然有种抚儿长大的满足感。

    “来，把这碗药喝了再看书。”真受不了，他怎么会是我弟弟呢，兴趣爱好一点都不一样啊。

    连煜从书后面探出头来，唇角一弯，两颗老虎牙露了出来。少年的笑容太过灿烂，闪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有多久我没这么笑过了？曾经的我亦是这般无忧无虑，若不是??????

    “哇啊，好苦！”连煜的叫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我看着他皱起的小鼻子，忍不住捏了捏。发现还挺好玩的，不由得多捏了几下，直到连煜双手抓住我的**才停止。

    “你这样小心嫁不出去！”那双细长的眼睛特认真地看着我。

    连煜一句话戳到我痛处。梁靖的男人说到我，都如此评价：情皇啊，做君王很成功，作为一个女人就很失败了。哦不，她还能算是女人吗？！

    我板起脸：“混账！朕的婚事还用你来操心吗？朕这辈子不嫁人了不行啊！”

    连煜怔怔地看着我，眼里开始浮起一层水雾，小鼻子也慢慢变红。

    “喂喂喂，你别哭啊，朕吓你玩的??????哇啊，对不起啊”我忙道歉，怕一不小心又惹他犯病。手忙脚乱的我没有注意到连煜藏于眼底的笑意。

    “陛下，您别忘了还有些政事要同微臣商讨呢！”林雨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雨桥??????对了！思及此我如获大赦，拍拍连煜的小白脸，从怀里掏出一个桃子：“这可是暗幽谷的桃子，很好吃的，本来是准备给林雨桥的，现在送给你，可别哭了！”

    “真的？”连煜红着眼问道。

    “嗯！”我使劲点头。连煜咬了一口桃子，然后又咬了一口，接着吃得不亦乐乎。

    松了口气，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林雨桥，我忍

    不住给他个大大的拥抱。林雨桥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手却一本正经地搭在我的腰上。我说了来龙去脉，林雨桥挑了挑清隽的眉：“这么说，原本该是我的桃儿被陛下您送给小世子当道歉礼物了？”

    “呃??????好像是这样??????不过，下次一定补上！你想吃多少，朕都能带回来！”

    “算了，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怎会跟一个小孩儿生气？”话是这么说，林雨桥那说话的调调分明就是他、很、生、气！

    我正盘算着到哪儿弄些古书讨他开心，他突然道：“如果您决定继续欺负连煜，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对他了。若您舍不得，就好好给他安排个身份还他自由。这样半吊着算什么？”

    说完，林雨桥就先朝上书房方向去了。我想追上去，余光却发现站在一角的沈梦溪。见我看他，他连忙把头低下，表示他什么也没听到。

    “喂，接着！”我往后一扔，往上书房赶去。

    沈梦溪一脸惊讶，低头看着手中的桃子，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眸子。

    然后又过了五年，我二十六岁，依旧是个没人敢娶的女人。林雨桥亦未娶妻，给的理由是我这个伟大的君主把自己嫁给了梁靖，他也可以娶梁靖为妻。这自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如我是因为嫁不出去才没嫁人。他告诉我真正的理由是，只娶一房不够风流，多娶几房妻妾吵架又太烦人，不如不娶的好。娶了妻就得生孩子，孩子不好养啊，都是来讨债的冤家啊。

    说得头头是道，我听了觉得他去玩相公倒是不错，也不用担心把人家肚子玩大了。林雨桥听了我的建议，整整一个月没帮我看奏折，还是我百般讨好才让他消了气。哎，这年头，提意见还惹人嫌，做人真难！

    像我这样善于听取别人建议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上次听了林雨桥的话，我觉得还是要继续欺负连煜。连煜性子太温和纯善，不吃

    点苦头是适应不了这个世界的。所以我撕去爱心姐姐的面具，又开始变着法儿耍他。

    然后??????呃，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成功，连煜不会再露出那么单纯无忧的笑容了，虽然他大多数时间好像都在笑。已经十五岁的他眉眼长开了，细细的眉，狭长的眼，明明一副狐狸像，一笑却会露出两颗虎牙，青涩可爱得像只青苹果。唔，最近他好像老在发呆，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了，难道我真的老了，有年龄代沟了？

    相对而言，和沈梦溪在一块儿就舒服得多。他也十五岁，容貌不如林雨桥清秀儒雅，也没有连煜的青涩喜人，普普通通的五官，拼在一起却是出奇的耐看。沈梦溪不怎么爱说话，若在哪儿站岗能跟棵树似的一动不动。他只有在练剑的时候才会有符合他这种年纪的神采飞扬。

    沈梦溪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我很信任他。所以当我收到古国夷夏人皇遗墓情报时，选了他陪我一起去遗墓寻找宝藏。临出宫时，林雨桥不放心，又加了几个侍卫随我一同去。我说他太过小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还暗中派了暗卫跟着。我不过是去找找，并不抱多大希望，人皇的墓哪有那么好盗？

    当我被五十多号高手围攻时，真恨不得当时林雨桥再塞几个侍卫。带来的侍卫死得差不多了，只剩沈梦溪留在我身后。敌众我寡，自然是走为上策，但不知怎的，我竟拉着沈梦溪的手想带他一起离开。

    在我打得手臂发酸时，背后一痛，心口一凉，不敢相信地看着冒出胸口的剑尖。怒喝一声，“情殇”向后一挥，沈梦溪闪得有些狼狈。随着他的动作，插在我心口的霜华剑“嗤”的一声拔出，我都能感觉到心脏因疼痛而猛地颤动。

    我怒红了眼：“为什么？！”

    沈梦溪举起剑，剑尖的血滴落下来。

    他平时无甚表情的脸此时阴寒如地狱修罗：“我才是真正的连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