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战起(一) 换了套男装,进入皇城最繁华的花街买醉。这条花街的繁华之处不止在于它夜里美人如云,歌舞升平,最妙之处是它的热闹不分昼夜,白日里亦会开门接客。 随便选了一栋小楼,叫了五六个美人陪酒,忽的想起师父说的“美人歌前舞,玉壶掌中握”,呵,逍遥畅意不过如此吧!我若不是梁靖帝王,只是师父教管的小徒弟,一身清爽的随着他浪迹江湖也不错。 “柳姑娘,去大漠的商队要出发了,我这小兄弟就拜托你了。等他醒来麻烦你转告一声,昨晚谢谢他的款待!”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在这不算喧闹的早晨显得格外大声,我能清楚地听到每一个字。 “公子慢走,小女子定会好好照顾他。”这声音犹如黄莺出谷,轻柔婉转。 我忙拂开趴在身上的美人,猛地打开门,只见两个小厮架着一个醉酒的华衣公子,旁边还站着一位青衣美人惊讶地望着长廊下的大街,哪里有半点师父的影子? “方才与你对话的公子呢?”爱装嫩的死老头,刚才一定是他,因修成《易玄经》他的声音不似男子醇厚,亦不似女子清脆,总之是一种很独特的嗓音,却又出奇的不难听,令人过耳不忘。 “他……他方才身形一闪,似乎直接跳下去了,可小女子并未看清他怎么就不见了踪影。”青衣美人似乎以为白天见鬼了,俏脸微白。 有些失落,目光落到那醉酒公子身上,昨晚他与师父喝酒,说不定从他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思及此,我挑起那人低垂的头,乖乖,这不是韩绍清嘛! 我对青衣美人道:“这位韩公子是我朋友,把他抬进我这间房就行,麻烦姑娘准备一碗醒酒汤。” “好,奴家这就去。” 小厮将韩绍清扶进来,安排到榻上便退了出去。 伺候人的活儿我不在行,便叫身旁的一个粉衣美人为韩绍清擦脸,韩绍清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我拍拍他脸:“醒醒啦,我有事要问你。” 韩绍清醉眼惺忪,星眸盯着我,似乎是看着我,又似乎不是。他仍旧说着什么,我俯下身去听——“小柳,我喜欢你,喜欢……” 我惊得直起身,却被韩绍清环住脖子,温热的唇便这么贴上来。 温柔缱绻,极尽缠绵。 吻中的深情令我吃惊,令我慌乱,令我……熟悉,水 剪月……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我忙推开韩绍清,韩绍清**一声并未醒来。 我恼羞地红了脸,看向那个粉衣美人,方才发出声响的正是她。 粉衣美人掩唇而笑:“幸亏相公是韩公子的朋友,若换做旁人,被他当成姑娘亲非打死他不可!不过韩公子对柳姐姐的痴情真令我等羡煞,呦,说曹操曹操到!” 青衣美人端了碗醒酒汤进来,见我们一屋的人全看着她,脸上一愣:“怎么了?” “没事,你喂他喝下吧。” 青衣美人颔首,走到榻边坐下喂汤。 我装作无意道:“不知姑娘芳名?” “贱名柳寒烟。” 原来韩绍清说的“小柳”是她,我暗舒了口气。看了看窗外日头,我道:“我这次来是想道别的,他却醉酒不醒,罢了罢了,我不等了。还请柳姑娘代为转告一声,一位赫连姓氏的友人要去边疆参军,可能多年不得再见,以后若有机会再对饮一壶!” “小女子定会转告。” 回到寝殿便倒头睡了,一直睡到第二日鸡鸣才醒,然后怎么也睡不着了,便起身洗刷。这时林雨桥竟来求见,他总算不生我气了,我高兴地叫他进来。 林雨桥还带了一碗汤进来,让我喝,我闻了一下,很香,问道:“大早上的就喝肉汤不好吧?” “吃什么补什么,你这样没心没肺,自然得补!” 我低头喝了一口,嚼了嚼:“是猪心?” “嗯。” 林雨桥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把汤喝完,但那眼神真他娘的怪异啊! 我喝完汤后,林雨桥的神色松了下来,终于对我露出微笑:“陛下不解释一下?” 我便把与沈梦溪的商谈内容说了出来,林雨桥听后沉吟片刻,突然脸色一白:“沈梦溪之死成为梁靖、泰威两国生隙的理由,这的确是个障眼好法。可这代价太大了,不像沈梦溪的作风,除非……他诈死!” “我亦不知他是如何诈死的,不过他沈梦溪是谁,修炼《寰宇》后和神鬼无异,也许他真会什么分身之术。” “那他的心脏是真是假……”林雨桥嘀咕了一句,我问他说什么,他推说没什么。 殿外传来一声钟鼓之音,那是早朝开始的声音。 林雨桥伸出手:“走吧,陛下。” 我将手搭上去:“今生不能嫁于你为妻,是我善果不修。下辈子,如果你还要我,我定要 与你结为夫妻。” 林雨桥握紧我的手轻笑:“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我又怎会执着?沈梦溪想我俩不好过,我偏不如他意!请陛下记住,即使你我未完成婚典,你我的关系已经是夫妻了。于我来说,‘陛下’即是‘爱妻’!”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云朵,撒满殿口,将我俩执手的影子映在地上。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执君之手,吾怎舍弃? 早朝只一件事——与壤驷签订国约。国约签完后,两国开始准备物资军队,繁文缛节此处不再赘述。 一个月后,梁靖、泰威边境开战,我与乌力罕来到战事前线,林雨桥在皇城处理其它重要国务。 以沔江为界,向北数万里虽是泰威领地,但因沔江隔碍,其守卫供给并不严谨。如若当年不是林雨桥着力安抚梁靖内政,无暇顾及泰威,这数万里疆土本应是属我梁靖的。所以在沔江之战前的战役打起来还是很顺利的,基本上是战战报捷。 这场战争主要是壤驷挑起,梁靖只是助阵,所以主要由乌力罕制定战略,而我倒像是来监军的。我虽未参战,但每次都会去观战,壤驷的军队的确强悍,他们如猛兽出笼,凶狠地扑向敌人,将其撕裂咬碎,满地的鲜血只会让他们更兴奋,野蛮得令人肉惊。 但这些只是开始,壤驷的第一勇将伊勒德还未到来,此时他留在皇城监管壤驷的行军物资,当我们攻破沔江之后,他才会带着壤驷的大批军马踏足泰威,屠杀才正真开始! 伊勒德留守皇城的原因可能不止监管军资这么简单,林雨桥在来信中提到,伊勒德对梁靖操练士兵看得挺紧,似乎在防备梁靖给壤驷腹中一击。伊勒德勇猛有余,心谋不足,怕是乌力罕嘱咐其所为。乌力罕生性多疑,可能还信不过梁靖,对梁靖态度不好揣度,林雨桥让我小心点,莫着了他的什么诡计。 林雨桥说的种种我心里自有数,回信让他安心。其实自离皇城以来,我与乌力罕并未有什么接触,只在军营里偶遇几次,也只是点头而过,目前他一心想着攻打泰威,倒未对我有什么歹念。 军队驻扎在沔江以北五百里处的环阴山休整一日,乌力罕决定第二日出击。因当年我梁靖赢下沔江之战有经验,此次我便派出大将龚立超辅助乌力罕。 龚立超善于水战,且当年即是他领军渡江 ,所以我并不担心这场战役,而是很悠闲地在营帐里喝壤驷的特产奶茶,读林雨桥每隔七日就送来一封的思恋情诗。就在我读到“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打寒颤的时候,传令兵跑进来报告:“急报——我们的船着火啦!” 我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怎么会着火?” 泰威国土虽不若梁靖宽广,却有沔江作为天险屏障,所以渡江之战必须得赢,否则攻下泰威根本是天方夜谭。要渡江就得有船,壤驷在极北之地,根本用不到船,对船的结构不甚了解,士兵水**不好,所以这次战役的船是由壤驷出人出材造的,军队里六成是梁靖的兵。梁靖这么出力,自然是为以后攻打泰威做铺垫。而现在,船竟然被烧了?! 传令兵被我的脸色吓到,话都说不齐:“小的……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回来报告战况。” “废物!”吼出这句话我急忙出去调动军船赶往战场接应乌力罕。好你个乌力罕,借人家东西也不知道好好保管,不知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吗?! 赶到江边时,已经能看到着火的五艘军船往岸边驶来,江上自有水风,那火借着风力烧得更旺。我带的三艘军船与那些火船越靠越近,我暗骂蠢蛋,难道想把这三艘船也带烧起来吗?! 还好乌力罕不是蠢蛋,指挥士兵抛下船锚,暂时阻止了火船的移动,然后跳下江水,向我们的船游来。我看壤驷士兵大多不会游泳,忙叫人跳下去营救。 场面虽然有些鸡飞狗跳,但不至于乱七八糟,救援工作还算及时,人员损伤不是很大,只是可怜我的船啊!!! 主营帐内,乌力罕躺在虎皮软榻上,凶狼面具仍戴着遮住半张脸,但从裸 露的下半张脸可看见,沾着水珠的肌肤比刚出水的豆腐还白,原本粉色的唇却反常地殷红胜血,模样委实有些吓人。 在天山修炼时,我常跟着大师兄混,因而也略通医术,便毛遂自荐地上前为乌力罕把脉。哪知还未碰到他的右手,阿古达木眼疾手快地拦住我的手,道:“师兄不喜旁人碰他右手,陛下还是把左手的脉吧!” 阿古达木的脸色语气明显带有敌意,龚立超见状大怒,欲拔刀问罪,被我一个眼神制住。我对阿古达木笑道:“把脉不分左右,无妨无妨!” 乌力罕是个左撇子已经挺奇怪的了 ,怎右手还碰不得?这倒引起我的兴趣,非要看看你的身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大师兄有一门独特把脉之法,能通过一只手随心窥探全身各处经脉,不才苦求他三个月学得些皮毛,这便可试他一试! 搭脉后我就笑不出来了,乌力罕右手的脉象委实奇怪,时缓时急,时重时轻,不是内力紊乱、气血相冲而致的杂乱,像是……什么来着?我竟一时想不起来。 正皱眉寻思时,抬眼一看,与乌力罕的目光碰个正着,心虚地放开他的左手腆笑道:“军师醒啦,呵呵……” 乌力罕看着我不语,眼里的寒意足以将我冻成冰块。为消除他的疑虑,我作出医者和蔼的面孔道:“军师脉象虚弱,身体落水受凉,还是多多休息的好,战事可等军师好些了再谈。”这乌力罕的身子真是娇贵,大夏天的落水竟会受凉!唔,方才把脉,发现他元气的确弱得很,像是从鬼门关逛过一圈的一样。也不知他以前发生了什么危及性命的事。 乌力罕听后微微收起寒意,对阿古达木动了动嘴唇,阿古达木道:“无碍,军师身体一向如此,还是战事重要。” 我咳了两声道:“即是如此,那……龚立超,当时情况到底如何?” “我们的军队在沔江上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一只泰威的军船,军师定的那套作战方案根本没用上。虽觉其中有诈,可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但不知那泰威用了什么妖法,船离岸百余丈时,突然就着火了!” 阿古达木问我道:“当年陛下攻打泰威时可遇到这种状况?” “没有,当年两国只是很普通的水上作战。” 阿古达木道:“此事蹊跷,妖法之说不可信,毕竟沈梦溪已经死了。” 我知道沈梦溪没死,难道此事真的是他做的怪? 众人沉默,突然乌力罕抓住阿古达木,阿古达木受意道:“龚将军可还记得当时是哪儿先起的火?” “这个……似乎是船帆!” “快去询问其它船只起火的情况!还有,问问当时是否有人觉得有突兀的亮光刺来!” 阿古达木用的是命令语气,龚立超面露不满,但在我的授意下还是照着去办了。约两盏茶功夫龚立超回来道其它船亦是如此,真有几个士兵被不明亮光闪过眼。 乌力罕嘴角翘起,阿古达木道:“军师已经知道泰威的武器是什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