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怀中之琴置于腿上,此琴名悦己,长四尺五寸,声音宏大悦耳,远非其他琴类可比,乃其师马融所赠。 当今人士爱琴是取其大小得中而声音平和,大声不喧哗而流漫,小声不湮灭而不闻,适合屋中弹唱。其实并非人人都喜欢躲在家里自娱**,盖勋便是其中之一,他更愿意走出来,身处天地之间,借音乐抒内心情感,惟有音色宏亮的悦己才能满足他的要求。 父亲伸出双手,轻拢慢捻,奏出一曲子,音调时而清莹透亮,似日月经天;时而苍劲雄健,如江河行地:动人心魄,使人陶醉。 盖俊按下心中异样,细细聆听。 盖母马昭一旁小声为子女解说道:“此曲名《尧畅》,又曰《神人畅》,相传尧祭祀天地,有神降临,告知他洪水将要危害四方,尧即作琴曲《神人畅》以谢神恩。”盖母听到精彩处打住话语,沉醉其中,等音调平缓下来才接着说:“此曲由来已久,只用五弦。” 盖俊颇感诧异,五根弦也能弹出如此美妙的曲子? 这却是他前世习琴日短,孤陋寡闻。《尧畅》传承一直未断,是最古老的琴曲之一。 盖缭还小,听得懵懵懂懂,只觉琴音悦耳,心中畅快。 一曲终了,父亲盖勋慨然而叹。 盖俊暗地里摇摇头,父亲之所以选这《尧畅》,未尝不是感叹上无名主而心忧国家。只是他比谁都清楚,除非同时干掉张角、董卓等等等等影响历史的人物才可能挽救垂垂老矣的汉室。但这现实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把他已知对汉室有威胁的人全部抹杀,就能拯救国家、挽救黎民?答案同样是否定的。 就像一座危房,修补促使房屋更快塌陷的裂痕是没用的,惟有推倒重建,此谓大破大立。 ----------------------------------------------------------------------------- 踏青归来,盖母马昭恐儿子对琴热情消退,把他招入书房,教他琴艺。盖缭也来凑热闹,与其说她想学琴,不如说她更想呆在盖俊身边,这个缠人的小家伙。 琴是谁制作的已不可考,汉初先秦时期,人们认为乃舜作琴,只是那时琴的地位不高,常与瑟并列。自光武帝中兴汉室以来,东汉士人越来越喜爱琴,认为琴不单纯是歌诗演奏的乐器,还是修身养性的工具;有着教化天下、和合天地、通神明之德的功能,从而把琴的创制又往前推至神农。无论是谁制作了琴,当今之琴经过不断展,无论长度、弦数,声量均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已经有了后世古琴的轮廓。惟一有些遗憾的是形制过于简陋,作为时下名琴,悦己甚至不如他前世那张一千五百元买来的廉价货美观华丽。 他没有太在意这点,他喜欢的是琴飘渺的声音,又非模样,再说悦己也没有丑陋到令他倒胃口的地步,只是不太习惯这种简朴样式罢了。 跟着母亲练了一会,他心里开始暗暗叫苦。 现代学琴太容易了,各个名家演奏的视频在网上一搜一大把,教学书本琳琅满目。这就相当于世界上最好的几名琴师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言传身教,又有无数秘笈宝典在手,夸张点说挂块骨头狗都能学会,更何况是人。而这个时代简字谱还未出现,甚至连文字谱也无,只有简单的指法记载,主要还是通过口耳相传。 练罢一个时辰,他当即叫停道:“阿母,今日就到这里吧。” 盖母马昭惊讶儿子进步神,也不想过份强逼,怕他生厌,点头同意了。不过盖缭就比较倒霉了,她虽然聪慧,可从来没有接触过琴,自然不如盖俊学得快,被盖母马昭强留下。 盖俊出门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诱惑,问母亲借琴。 盖母马昭指悦己给他,盖俊连忙摇头。开玩笑,悦己声音那么大,他回去一弹还不得惊动众人。 最终他抱着书房另一把琴回到小院,这把琴自不能与名琴悦己相比,也还算制作精良,更重要的是与其他琴一样音量不大,正适合屋中弹唱。 坐在房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熟悉弦徽,等天色一暗下来,立刻将阿白及奴仆通通赶出小院,从床底翻出一壶私藏美酒,打开小窗,对月弹起一曲子,同时也是他学会的第一曲子《秋风词》。 《秋风词》是一相思之曲,正和了他此刻心情。 随着琴音响起,他情不自禁地吟出诗仙李白的配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han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吟罢又复一遍,琴曲终了,心中惆怅。 “不知听到我死亡的消息,她、她会不会有一点难过?” “在她眼中我到底算什么?” “一个有些古琴天赋的人?” “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的人?” “甚或……一个喝酒醉死的小丑?” 可惜……这注定是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而他,也已从那个世界消失。 入梦,依旧是今生,却梦到了她,一袭白色古装,飘渺如仙子,伸出手,想要抓却怎么也碰不到,无力感霎时充斥全身。 也许……我该试试学会忘记? 第一卷西州少年第九章小鹤儿的请求 更新时间:20118182:11:38本章字数:4613 可以说盖俊的汉代生活过得很充实,每日不仅勤练刀、矛、骑、射,还苦修兵策、经书,琴艺和书法。并非他有自虐倾向或什么时代紧迫感、危机感之类的,他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就如初来时苦读左传、杂书。 书法临摹的是安平崔瑗崔子玉的章草真迹《贤女帖》。 崔瑗是大汉国最著名的书法家之一,号称章草入神,小篆入妙。其卒于汉安元年,距今已有三十余载,他的真迹,尤其是章草真迹可谓万金难求。多亏了马融,马融少与崔瑗相友善,自然收藏有他的作品,此贴与名琴悦己同于父母成婚之日作为贺礼相赠。 他前世上小学时有一段曾对毛笔字挺感兴趣,可惜三分钟热度,没到一个月就放弃了。今世则只爱骑射,连经学也只是父母相逼才勉强应付一下,更别提书法了,但到底出身世家,书法有些底子,是以每天坚持练字一个时辰也有了几分样子。 贤女委顿,积日治此,为忧悬憔心,今已极佳,足下勿复忧念。有信来数附书知闻,以解其忧。 这日清晨盖俊又临摹了一遍《贤女帖》,看着遍布白色丝帛上的三十五个龙飞凤舞似的大字,也知道自己今日水平挥,便不打算洗了。顺带一说,纸张出现在西汉时代,至少也有二百多年历史了,无奈一直不太实用,即使有限几种可以书写的纸张也贵得离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