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宜死死拽着太傅的chuáng单。 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嘴唇,直到要出血迹来,这才给混沌的大脑带来一丝清明。 ——我不想死。 她像是在溺水中抓着一根浮木,不停告诉自己。 “快点。”番将军见她不动,粗黑的眉毛不耐烦地皱着。 舒云宜颤抖着伸手给江太傅把脉,心中一惊。 太傅脉象混乱虚弱,凝滞郁闷,确实是中毒之兆。 毒性爆发得猛烈,且奇怪。 按理这样的毒素应该是一招毙命,可太傅却还有一口气。 “太傅除了喝了我的药,还吃了什么?” 她索性坐在地上,半个身子靠在医药箱上,冷静问道。 “中午只吃了几口饭,晚上喝了一碗粥,之后喝了药就吐血昏迷了。”太傅的贴身仆人小声回道。 “那些东西,章神医都检查过了,并没有异样。”他又补充道。 “药是在饭前还是饭后。”舒云宜沉默片刻,问道。 “饭后。” “毒物在药渣里发现的?” “并未,但太傅确实实在吃药后才吐血的。” 仆人尖锐地指责着,语气愤恨:“而且太傅甚至还遵守你的嘱咐,配着补气丸一起吃下去的。” 所有人都觉得是三娘子开错了药,导致两者药性相冲,太傅中毒昏迷。 “补气丸有吗?”舒云宜面对他的怒斥,垂眸冷静问着。 仆人递上药瓶。 舒云宜打开瓶子倒出一颗药丸,捏碎细细闻着。 “太傅可有银杏过敏?”舒云宜动作一顿,皱眉问道。 “有。” 舒云宜把手中的药丸放在小盆中,拿出一块手帕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指尖。 良久之后才说道。 “药丸中有无心银杏,虽然加了甘蓝缓解药性,单服并无毒性,只是和我药方中的赤豆相冲。” 她沉默片刻,从药箱拿出银针。 “果然是你害了太傅。”有人怒斥着。 舒云宜冷笑:“这味补气丸用料大胆出格,除了用了银杏,还有桃仁,可以说是饮鸩止渴,会出错不过是缺一个药引,而我的祛湿药并无过错。” “放肆,便是你学艺不jīng,那补气丸乃是章神医的得意之作,岂容你这等huáng毛小儿血口喷人。” 她没有理会那人的指责,只是对着仆人说道:“我要给太傅施针,帮我把太傅扶起来。” 仆人不敢动手,无措地看着屋中职位最高的番将军。 “你可有把握?为何不和在座的太医jiāo流一下。”番将军也不敢让她独自一人医治,只好提出质疑。 背对着他的舒云宜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肤色衬得她眼珠越发漆黑。 睫毛在眼睑处微微颤抖,细碎的汗珠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她的手指紧紧扣在chuáng单,掩藏着背后刮骨的疼痛。 “不必。”她疼得直咬牙,口气却是冷静。 她身后一众的太医神情难看,这话无异是打脸。 有人挂不住脸,冷哼道:“无知小儿,不自量力,太傅身体关乎国安,岂容你这等小子胡来,还请番将军把人赶出去。” 舒云宜疼得意识模糊。 马车上的药性走得出乎意料得快,她不想再众人面前失态,只想速战速决。 “将军不要耽误,太傅本就对银杏过敏,若是耽误久了,毒入心肺,便是神仙也回天无力。” 舒云宜握紧转满银针的布袋,睫毛颤动。 “让我来。” 门口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只见一个身形矮小,发须凌乱的人走了进来。 “章神医。”有人激动喊着。 来人正是章玄凤。 “章神医,终于来了。” “我来,三娘子动针吧。”他没有理会那些声音,直接来到太傅chuáng前,把太傅扶起。 “可有讲究?”他低头看着舒云宜,眉心皱起,“你怎么了?” 舒云宜深吸一口气,冷静说道:“无事,没有讲究,我需从百会xué入手,开始有些疼痛,还请玄默先生抱紧太傅。” 她平稳地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稳稳扎入太傅的百会xué中。 舒云宜动作极快又稳当。 不过是极短的片刻,可在众人眼中却是漫长的时间。 直到她的银针落在虎口处的晴明xué,只见太傅突然抽搐起来,章玄凤把人牢牢固定住。 只需片刻,太傅噗呲一声吐出血来,眼皮子微微掀开,但是很快又重新阖了回去。 章玄凤连忙伸手把脉,一直紧皱的眉倏地一松。 “毒吐出来了,安心调理几天便可。” 舒云宜呼出一声汗,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只是她刚刚起身就不知被何人挤了出去,踉跄了几下,脱力地靠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