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眼车里那位,他的眼神不对,眼中隐隐地透着一道猩红之光。 “老……靖淑给这位司机师傅倒杯茶。” 我打开车门,想伸手把他从车里扶下来,可刚一伸手,他右腿使劲儿一瞪,把我的手立刻踢开了。 “滚!滚!都给我滚!”他恶狠狠道。 “先生,您先下来,我帮您瞧瞧,没事的,放轻松。”我尽量安抚着他狂躁的情绪。 岂料,他竟冲我大吼道:“你骗我,你是来杀我的,让我走,让我走!!!” 这可不仅仅是麻黄碱摄入过量的表现,简直比疯狗还疯狗呀。 我冲老隍喊:“给我弄来根绳子。” 这位别看闹的凶,其实体内阳气虚的很,我和老隍三下五除二,把他来了个五花大绑,跟托死狗似的从车上拽了下来。 “杀人了!救命呀!救命呀!”他被按做在椅子上,开始大吼大叫。 楼上的娃被吵醒大哭起来,不大会儿,老古睡眼朦胧地推门而出。 他揉了揉老花眼,看了看。 “小朗,大半夜的你弄啥嘞?杀鸡呢?” “嘿嘿,来了个特殊病人,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早点清了小颖的账。” “哦。”他又仔细看了看被曲靖淑死死按在椅子上的那位,然后道:“别让他出动静,要解剖去后边妇科诊室。” 正在喝茶的司机:噗嗤! 老古时不时地语出惊人我早就见惯不怪了,我也懒得搭理他。 从桌子下抽出一张黄纸,咬破自己食指,把黄纸抛向半空就想画个镇邪的符咒。 可转念又突发奇想,食指在半空中飞速划动,符咒末端立刻出现了一个“食”字。 这可不是咱们现代汉字里食物的食,而是字形类似于这个字的古文。 这个字在五千多年前的九黎部落念作“兵”。 兵字镇魔符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镇邪符和翻天灵印的功效。 这些符咒和手印,包括祝由科里威力最大的五雷神印我早就学会了,但由于自身功力不够,根本无法驾驭。 自从在古家的同德堂坐诊这几天,我也算医了几位,冥冥中积攒了些福缘,所以这才想尝试,看是否能发挥兵字符的威力。 以自身精血唤九黎阴兵为己所用,这是祝由科中较为高端些的符咒了,如果我功力再精进几分,估计就连刚才那位喜欢吃泡面的鬼差,也不敢硬接我的兵字符。 兵字镇魔符在半空中飘然落下,在被我捏在手中的那一刹那,恍惚间好似有数个鬼兵发出厉声尖叫。 当然,这些变数凡人是无法感知到的。 老隍身体猛地打了个激灵,吓的她立刻松开那位,直接躲到了楼上走廊。 我画兵字符其实也是下下策。 第一次遇到这种怪病,我是真瞧不出什么端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身上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甭管是什么东西,先开个大,把那东西赶走再说。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我大喝一声,把兵字符重重贴在了他面门上。 符咒触碰到他额头的一瞬间,上边的古老“食”字立刻开始燃烧,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连带着椅子重重被掀翻出去。 “啊!嗷啊!!嗷嗷啊!!!”他痛苦地嚎叫着。 “老,老弟,你,你刚才给他贴的那是啥玩意?” “符咒。” 司机也被吓的连连后退。 “你不是医生吗?咋还会这玩意?”他颤颤问道。 “我是巫医,他身上有邪祟,我必须先给他驱走再治病。” 幸好我和老隍提前把他绑了,这家伙倒在地上也不老实,不停地翻滚,不停地折腾。 有了刚才古画中的妖女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教训,为防止意外,我赶紧回身把店门和窗子全都关严。 身后依旧是他痛苦地哀嚎,那声音哪里是活人的,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体被牢牢捆住,无法发泄出兵字符对他痛苦的折磨,只能用嘶吼来缓解那份万蚁噬心般的煎熬。最后,连嘴角都被他挣破,而且伤口越挣越长,血淋淋的,极其骇人。 “不,不会出事吧?别闹出人命呀?”司机躲到我身后问道。 其实,如果是我爹在世,他来画兵字符,估计他身上的脏东西早就给驱走了,可我功力不够,是用这几天积攒下的福缘为消耗硬画出来的,所以其功效自然也有限。 那东西之所以情愿承受兵字符的折磨也不愿出来,是因为一旦它出来,在阳世间根本无法存活。估计兵字符再烧他片刻也就捱不住了。 可关键是活人也捱不住他这么折磨呀! “老隍,去把刚才那幅古画给我拿来。” 画里的妖女已走,画中的妖气也被太岁吸尽,已然无用。 但我估计,附身的那东西现在就如那道名菜“泥鳅钻豆腐”一样,但凡有半分生机它都不会放过。 老隍从楼上把古画扔了下来,我迎着那人迅速展开。 画中的墨彩已是一片灰蒙蒙,早已不成景了。 我刚靠近,就见一道道黑烟从他七窍中溢出,汇聚成一股,钻进了古画中。 我迅速卷起古画,从抽屉里拽出墨斗线捆了好几道,但还是怕出意外,又在上边贴了一张加持的“驱邪符”这才放心。 您没听错,就是街面上连那些江湖神棍们都会画的,很普通的驱邪符。 再来一张兵字符肯定是可以给那位来一个“送佛送到西”,可关键刚才我已经耗尽了福缘,此刻身体被掏空。 福缘耗尽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的虚脱,和时运不济。最起码一天内我是不能出门了。 我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门上冷汗直流,连动都不想动弹一下。 邪祟被驱,他虽得已保命,但数日前,原本昏倒在出租车上时的病症也就立刻显现而出。 “老弟呀,你是不是把人给治死了?他,他咋不动了呢?”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冲楼上老隍招手道:“去,把刚才阴司那位的票子给他烧几张,先让他保住小命,我明儿歇歇再医他。” 冥币,尤其是真正在阴司地府中流通的冥币,在阳间它不仅是钱,同样也是一份功德。 “老板,那,那我吃啥?” 这凑表脸的老东西,我为了救人都这样了,他还惦记着他的香火呢。 “剩下的,你自己拿走,去吧去吧,一会儿你直接让司机师傅送你回家,今晚给你早下班了。”我冲他挥了挥手。 “师傅,转告他的家人,后天下午来我这儿接人。” 司机早就吓破了胆,见老隍把门打开了,连滚带爬地就冲上了车。 他们走后,我也无心照料那位,倒在沙发上脑袋里嗡嗡炸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睡着了。 清晨,刺眼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股淡雅的香味飘了过来,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景佩晴俯身下来摸了摸我脑门。 “小朗快醒醒,你发烧了,我就说你不能睡沙发嘛,要不今晚去我家住。”她关切地说道。 我缓缓睁开眼,当视觉慢慢适应强光,画面愈来愈清晰后,我眼前出现了一道深邃的鸿沟,很深,很白的那种。 这件衬衣正合适,刚好衬托出了她那妖娆的曲线之美,尤其是扣子,嗯,解开两颗也是刚刚好。 “小朗,你怎么流鼻血了?古老师?古老师您快来看看?” 她关切地嘘寒问暖了许久,见我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上班去。 昨晚那位已经被老古扶到针灸室去了,他也瞧过了,说是有严重的低血糖和脑供血不足。 自从我来了后,老古是越来越懒了,既然他都确诊了,那就开药吧,还非得等我。 “我想给他开四味汤,你看行不行?” 我摇了摇头,不是说他开的房子不对,而是药效不够烈,短时间内根本难以见效。 “四味汤要加味,丹参,天麻,珍珠母,决明子,夏枯草,量你自己看着抓吧,宜多不宜少。” “好嘞。” 不大会儿,他两手空空地又从斗柜上下来了。 “丹参没了,我去隔壁借点。” 诸位记住了,一般中药行或者西药店旁边不远肯定有补品店,这些生意都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全的。一般从同德堂出来的病人,有钱的基本都要去隔壁再买点补品。 隔壁店跟同德堂格局差不多,也是一楼卖货二楼住人。店主我见过,两口子开的,人不错,老古忙的时候人家还帮着他带娃。 “小朗出事嘞。”老古手里捏着几根丹参跑了回来。 我有气无力的说:“只要别再跟我提那个回魂汤,那就一切都不是个事儿。” “额,那行吧,我先去煎药了啊。” “……”我。 隔壁的补品店最近生意也不好,跟同德堂一样,生意几乎都被后街新开的药铺抢走了。 隔壁的段大哥架不住媳妇儿叨叨,昨晚排了半宿,终于也领到了一碗回魂汤回来。 虽然他家不是什么老字号,可做补品生意都十几年了。他们这行生意不像国医讲究那么多,但凡补品,配方也就那么几味。于是她老婆亲自试药,咕咚咕咚一口闷,结果,一碗回魂汤进了肚子,魂可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