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林林日日追在萸然身后, 问着白衣的下落。 萸然躲避不得, 面露尴尬, 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支支吾吾地说着:“林林,此事不急在一时,不如等过些日子, 我再……” “你现在说不说!” “林林……”萸然无奈,余光扫了一下躲在不远处偷瞄着的肖瑧 “那算了。”涂山林林却是已等待不及, 提着裙子便朝彦行的房间而去。 萸然忙在后面叫道:“林林,白衣它不在……” 说着,也跟上前去。 肖瑧也急急随之而去。 但在拐了两个弯之后,他已顺利地又迷了路,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被闻声跑来的张旦捂住了嘴:“殿下您别叫了,您不要命了?” 肖瑧讪讪:“要。” 萸然眼见着涂山林林已准备敲彦行的房门, 而身后的拖油瓶也不见影儿了, 连忙掐了诀,“汪汪汪”地傻叫着狂奔了上去,咬住涂山林林的裙角。 “白衣?”涂山林林惊喜收回敲门的手,俯身将白衣抱入怀里。 白衣喉咙里发出幸福的呜咽声,往她胸前使劲地窜啊窜啊窜。 哇,满足! 果然还是当狗好啊! 当人有什么意思,辛辛苦苦修行而化成为人有什么意义啊! 彦行听见房外动静, 开门出了房间,一见白衣正在涂山林林怀里色眯眯地瞎胡闹,脸色一暗,立马伸手去抓它:“你个色狼,给我过来!” 白衣不依不饶地四只爪子牢牢抓着涂山林林的衣襟,抵死不肯撒手。 “白衣,白衣你这家伙……”彦行咬牙切齿。 白衣“呼哧呼哧”地继续与彦行抗衡。 而涂山林林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任由彦行和白衣一人一狗僵持着。 但突然只听“吱啦”一声,她脸色都立马白了。 彦行的脸色也白了。 白衣浑身黑毛,看不出脸色,但目光明显呆了一下,爪子却也松了下来。 白衣抓着涂山林林衣襟的力道一懈,它和彦行双双朝后退却几步,撞到门框上。 而涂山林林却是一脸沉凝,低头看着差不多春光乍泄的胸前衣襟,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林林?”彦行生怕是她是受了刺激,忙唤了一句。 “汪?”白衣跟着关切地问候一句。 这笼罩在东宫之上的结界就如同胸前衣襟,若是硬要用力气道法去击打,就像是徒手去扯一整块布料一样,很难将其撕裂开来。 而若是像白衣的爪子一样,将力道用在了尖锐的爪子上,以小搏大,只需用力在结界上开出极小的一道口子,以那口子来撕扯整个结界,则能事半功倍。 如此破界,就能离开东宫了! 涂山林林茅塞顿开,懒得再理睬彦行和白衣,飞快朝小树林去。 彦行眼看着涂山林林跑远,便顺势搂住了白衣,轻道:“她便是真的要去北方找肖珝了。” 白衣“嗷呜嗷呜”地去咬彦行,想让他去阻止。 “别闹了,此事我只能由着她了,她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如何破这结界,”彦行轻声道,“就这样吧,由她去,她若能破了结界,在战事之中定能自保和保肖珝平安,我们替她与肖珝守好这东宫便可。” 毕竟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师父了呀! 况且还是转世而来的师父,她根本就认不出来了。 能劝的,他已经劝了,再劝不了,那便是命中有此安排,天命犹在,亦是不可违。 白衣还是不甘心,不停扭着身子,硬是从彦行的手中而蹦跶下地。 一阵黑雾在它周围腾起。 彦行无奈地看着,摇摇头。 只是那阵黑雾还未凝成人形,只风驰电掣间,一个人影猛地从房梁上给扑了下来,整个人已将白衣死死地压去了身下。 “嗷呜——”白衣一声凄烈惨叫,魂飞魄散,连忙变回了狗身。 黑雾散去,白筱双手死死地勒住了白衣的脖子,坐在地上嘿嘿笑着:“终于被我抓了现行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萸然公子啊!我就说你这狗模狗样的家伙怎么会极通人性,而那个萸然公子身上的味道却是十分熟悉,原来真是一只妖怪啊!” 白衣被勒得三魂七魄都快要掉出来了,双眼凸出,舌头伸出。 “快说,你是不是狗妖!”白筱一脸恶狠狠的样子,“你既然能化成人形,道行应当不差,你到底多少年修行了!再不说的话,我就让你的修行归零,死得比我还难看!” “白小姐……”一旁彦行看不下眼,终于开了口。 “干嘛!你个道士又帮不了我,少说废话!”白筱抬起头,继续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又对即将口吐白沫的白衣叫嚣道,“你如今有没有百年修行了!你说啊!快说啊!” 彦行还是忍不住,又叫:“白小姐。” “你要做什么!”白筱咆哮。 “它现在不是人身,真的说不了话,况且你把它勒得快没命了,再不松手的话大概它永远都说不了话了,”彦行诚恳说道,“你得松手,让它变回人形。” 白筱:“……” 已经被勒得奄奄一息命在旦夕的白衣终于从大恶魔白筱手里脱身,整个人,啊不,整个狗都已经神志不清,才凄凄凉凉歪歪扭扭地朝彦行走了两步,四脚一翘,瘫了下去,一口白沫吐了出来,合上双眼。 “它……它死了吗?”白筱吓呆了,“我……我不杀生的啊,我可是行侠仗义的蝙蝠大侠,我不杀生的……” “是蝙蝠精。”彦行纠正。 “叫蝙蝠精太难听了,”白筱叫着,“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狗……” 彦行将瘫成软泥的白衣抱了起来,道:“不是狗,是狼,千年修行的狼妖。” 白筱神情时青时白,变了好一阵子,艰难地咽下口水:“我杀了……千年……千年狼妖?” 简直太造孽了! 简直是罪恶滔天啊! 她修行十余年都已经累得痛苦不堪,更别说是花上千年时日来修行了。完全无法想象那得费上多少功夫和力气,才能在这对妖物喊打喊杀的人世间活上那么多年,修得所成。 遥想当初她踏上修行这路,不过是在蝙蝠夜行之时,见多了魑魅魍魉人间败类趁黑作恶,由此心生了一种路见不平的快意之感,立志不杀无辜之人,能多混得道法精妙,以助飞升。 可哪想到蝙蝠女侠名号还没喊出名堂,也还没能多行侠仗义几次,就犯下了滔天大罪。 害死了千年狼妖,自己恐怕都要折寿了吧! 白筱懊恼地蹲下身,捂住了头,嘤嘤嘤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太子妃不肯帮我,我还就指望着萸然公子呢,现在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彦行无奈地耸耸肩,又不想哄她,便放任她继续哭着。 白筱哭喊的声音逐渐加大:“这萸然公子千万别死啊,他得帮我,要是我再不死的话,就轮到她死了啊!我不忍啊!要我有这份心,早就让她死得硬邦邦的了!” “她?谁啊?”彦行讶异,转念忽然惊呆了,“不会吧?你这肉体里真正的白筱,她魂魄还活着?” “是,本来她那脆弱的人魂早就该灰飞烟灭了,是我一直用法力护着她,可我这妖魂我也快控制不了了啊,日日跟我乱来,都快要把她的魂魄给撕成碎片了……” 彦行眉头深深蹙起。 平心而论,这蝙蝠精确是良善,竟然肯消耗自己的法力来保护体内人魂,可看目前这状况,只怕是那白筱真正的魂魄也已经损了不少,就算把蝙蝠精的魂魄一巴掌给拍死了,还不知那白筱能不能真的恢复成原样。 “道长啊,你可想想办法帮帮我吧!”白筱心急火燎,“你能不能救活狼妖大人,或者说服太子妃,只要你肯帮我,我衔草结环,我来世……” 她一时顿住。 来世? 把妖魂打散了之后,哪里还有什么来世啊! 白筱苦笑一下,轻轻摇摇头:“总之便是如此,道长您帮帮我……” 她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直破了日头高照,将整个东宫都耀上了一层银光。 不知从何处传来惶恐的尖叫,刺疼双耳。 那银光犹如一层厚重布匹,压在了东宫之上,隆起如盖,使东宫内一切事物都灼目刺眼得如日光直照,白花花的,辨不出原样。 而后也不过只是刹那之间,光亮如流水般迅速流开,一切如故。 “这……这是什么呀?”白筱惊得直往彦行身后缩,“难道是上天来收我的?” 这道白光绝非是普通玩意儿,而这法力之强劲,也不是一般的妖物能使出的。 晕乎许久的白衣终于在这道光亮中缓缓而醒,从彦行怀里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然后从他怀里一跃蹦出,落地时已化成了人形。 “彦行……”萸然望着天空。 “嗯,林林她走了。”彦行应着,从怀里取出那张空符。 空符一角青烟燃起,而后在他手中化作了虚无。 萸然闷头沉吟。 白筱却是惊得大叫,跳上前对着萸然上下左右地瞎摸了一通,感觉很真实,不是魂魄,还有温热:“啊,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很高兴吗?”萸然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白筱不安分的手,“臭蝙蝠精,滚一边儿去!” “蝙蝠精这名太难听了,得叫我……”白筱习惯性地双手一叉腰,忽然间胸口又是一阵闷响,震得灵魂都要出窍,还不忘说完话,“蝙蝠……女侠……” 彦行望着萸然:“她的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 白筱眨眨双眼,无辜可怜地等待萸然定夺。 “不行,”萸然当机立断,“就算把她妖魂打散了,那人的魂魄还不知能不能活,若是两者皆死,我岂不是罪恶滔天?” “你若不打死我,你怎么知道白筱她能不能活?”蝙蝠女侠反问,笑嘻嘻地说道,“快快快,您打死我,打死我就一清二楚了!” 萸然与彦行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求你了,”白筱觉得事态不妙,央求起来,“求你杀了我吧,我本来也不想活了,我只想要个了断,呜呜呜,太子妃她居然弃我而去,她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呐,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偷心汉啊,嘤嘤嘤嘤嘤,她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 萸然:“……” 彦行:“……” “没有太子妃我活着有什么意义,没有她这世间亦是无色,天地宛如倾塌,”白筱继续捶胸顿足,“我一只小小的蝙蝠,可不是为着在这世间寻得一心人,长相厮守,不离不弃,她怎么可以不要我……怎么可以不要我啊!我不活了!不活了啊——喂,你们怎么走了?哎,等等我呀!道长!萸然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白筱小可爱演戏演过头的结果。 白筱:其实我是一名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