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岚认真给涂山林林梳洗装扮,涂山林林照旧对镜中人左瞧右看,扭捏作态,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揉了揉脸,仰天无声长啸:“啊啊啊我是狐妖啊,怎么可以被人的美色勾引,这太丢脸了!” “太子妃,您怎么了?”姝岚好奇。 “没事没事,”涂山林林镇定下来,又问,“所以,圆房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太……哦,白大人说他会告诉您,奴婢也不便多说,只是您一定要听白大人的话,他让您做什么您便做什么,让白大人高兴便最重要了。” 涂山林林颔首。 让白大人高兴的确很重要,毕竟事关拿到符咒的事情。 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大学士天天蹲在东宫里,而那个本来应该在东宫的太子却不知所踪,但她自己既然也不愿在东宫久留,找机会拍屁股溜走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夜幕落下,姝岚在寝殿内点上红烛,灯火摇曳,婆娑葳蕤。 涂山林林独坐床头,胸口又开始扑腾扑腾地乱跳起来,竟然对那个白大人的到来有所期待。 她大口喘气,努力平息着情绪,好不容易心跳渐次平稳了下来,才自言自语道:“这原主大概脑子有问题吧,她嫁给太子,等太子时激动也就罢了,怎么现在等白大人也开始激动,真是有毛病……” 人间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脚踏两只船? 正是涂山林林心烦意乱不知所以的时候,肖珝推门而入,她抬头,见来人脸色微微有异,眼中似乎还流出一点惊异或是惊艳之感。 而肖珝这两日见涂山林林时,几乎都是看她偷鸡摸狗把自己折腾成叫花子的模样,此时她安静地坐在眼前,朱唇欲滴,乌发垂落,如未沾染尘灰人烟,令他也不由喘息滞了一下。 然而她一开口,立马将他思绪拉扯了回来。 她说:“来吧,白大人,开始洞房花烛吧!” 肖珝一口血梗在胸口,差点把自己憋死。 肖珝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随意取了一卷书放在一旁,一边拼命忍住笑,故作高深地幽幽说道:“所谓花烛夜,即是洞房内燃灯一夜。而点灯有何目的呢,自是借着烛火认真读书,抄录前人经典,以示今后为人妻者可相夫教子。你懂了吗?” “哦?认真读书……抄录……书卷啊……”涂山林林汗如雨下。 还认真看书呢,大字不识一个的狐妖怎么可能看书,更不可能抄录书卷了! 涂山林林心内开始鬼哭狼嚎,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太子妃,那现在便开始吧,”肖珝一本正经,“等天亮了就可以休息了,中途若是烛火熄了,你便叫姝岚进来重燃一支。” 涂山林林不情不愿地走到书案前,看了一眼那书卷封面的字:“这上面写了啥?” 肖珝诧异:“啊?你不认识字?这不是春秋左氏传吗?就是左传,你明白吗?” “左传?”涂山林林望朝左侧,“写如何转向左边的吗?为什么不往右转呢?左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肖珝:“……” 涂山林林也没打算听肖珝解释,眨巴眨巴眼睛,一整个爪子握住了毛笔,想起过去偷看过人书写时的场景,便用力将毛笔朝砚台上一戳,墨汁四溅,洒在她脸上,她抹了一把脸,整张狐狸脸立马变得五花八门。 她也没在意别的,翻开书卷,凝神屏息地盯着第一个字看了半天,才哆哆嗦嗦歪歪扭扭地在纸面上画下了一个分不清是啥字的鬼画符。 肖珝一见此,直接呆成了傻子。 涂山林林则有些得意地盯着鬼画符嘿嘿一笑,觉得自己从这一刻起步入了文人墨客的行列,再也不是胸无点墨的笨狐狸一只了。 她抬头看着肖珝,又是弯嘴笑了起来,双瞳纯懵:“怎么样,我写得还不错吧!” 肖珝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如有烟花绽开,五颜六色绚丽缤纷,根本没听清她说了啥。 涂山林林又盯住了下一个字,咬着笔头研究了半天,才在纸上慢慢画着。 肖珝低头看她毫不标准的握笔姿势,一笔一划,比他左脚写出来还难看十成,感觉这张书案、这间卧房、甚至整个东宫和他本人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玷污。 他也不禁想起曾见过包林林书写的场景。 包林林出身高门,虽然性子跋扈心狠手辣,但好歹也是丞相包正平认真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养出来的,弹琴作诗书写绘画一样不差,根本不似眼前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笨蛋。 看着眼前女子认真而笨拙地画着字,喘息有些焦急,而她垂下来的发丝却随着鼻息一扬一落。 他站在她的身旁,单手撑在书案上,身子微微朝着她倾斜,似乎还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出来的些微热气,一瞬间就熏红了他的脸。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诡异到他感到心跳都有些不稳。 肖珝佯作无意,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先写着,我走了。” “哦。”涂山林林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肖珝心头有莫名的一丝空落,但刚踏出房门,又回想起了曾经惨遭包林林□□欺辱的一桩桩事件,整个人立马就从方才莫名失落的情绪中振奋了起来。 回头再看房内那人一脸纠结痛苦的神情,更是浑身都舒爽起来,仰天大笑出门去。 涂山林林听着肖珝的笑声不时传来,鬼写乱画了好几个字之后,终于腰酸背痛,觉得无聊了起来。 眼前烛火通明,不时轻轻闪烁一下。 她抬头望着窗外,月朗星稀,结界幽蓝的光如水波一般荡漾了一下,撩得她心内痒痒,甩下笔就往外去。 朱墙高耸,结界由墙头蔓延至空中。 涂山林林此前已爬墙了好几次,想要突破重围,均以失败告终,此时却灵光乍现。 ——既然空中无法过去,难不成这结界还能深入地底? 她亮出没了毛的爪子,指头上还有一些伤口未愈合,但她丝毫不在意手上疼不疼的问题,徒手就去刨墙根下的土。 才挖了不足一刻,她又已气喘吁吁地往旁边一坐,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想我堂堂狐妖涂山林林,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挖土也没了劲儿,什么技能都使不出来,居然还为了一纸符咒去圆房写字,简直把我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什么祖宗十八代啊?”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男子声音从一旁树丛里传来。 涂山林林不知来者何人,吓得急忙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严阵以待。 而那人却没了声响。 涂山林林的目光则落在了手中木棍上,上天又以一道灵光劈醒了她笨拙的脑瓜子——她曾见过那农田里耕作的人以形似木棍的工具来翻土播种,而她用手来刨土会受伤会疼的话,也像那些人一样,用木棍来刨土,岂不是省力且不伤手了吗? 果然,人与兽类的区别就在于能不能用旁物来借力! 如此算来,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山中野狐狸了,她真正成了会使用工具的人! 涂山林林兴奋地一把将木棍插入土中,握住木棍另一端,轻巧使力一抬,那土便被高高扬了起来,落到了那树丛中。 她还没来得及赞颂自己的聪慧,树丛中“哎呀”一声惊叫,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跌跌撞撞地从中跳了出来,猛拍着身上泥土,嚷道:“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啊,大半夜地来这里挖墙角,难道我大哥藏了金银在这墙根下吗!” “你是……”涂山林林将木棍随手一扔。 “你忘记我了?咦?大嫂你脸上怎么是黑的,墨汁吗?”男子瞪大双眼,“我是肖瑧啊,老四!肖瑧!” 涂山林林嘿嘿一笑:“肖假也没听过,肖瑧就更不知道了。” 肖瑧汗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日你与我大哥成亲,可不就是……就是……我把你打晕过去的……” 难怪眼熟呢! 原来就是这混球给了她后脑勺一闷棍! 涂山林林拉下脸,本来给他一顿教训,但想想自己现在身份问题,只能拍拍手上泥土:“算了,懒得跟你计较,我要回去了。” “不对啊,大嫂我们就算不熟也认识多年了,你真不认识我了?”肖瑧有些急。 倒也不是急她认不认识自己,而是急她是不是被他那一棍子打傻的。 以包林林的作风,谁敢动她一根毛,她能让人家家破人亡。但若是被他打傻了,连被敲了一棍子这种奇耻大辱都不计较,那他还真是为民除害了。 ——至少是为他大哥肖珝的婚后生活铺平了和谐美满的道路。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我干嘛要认识你啊,”涂山林林转头,冷脸冷言相对,“什么你啊太子啊皇上皇后啊,我一个都不认识!我那边还有事,告辞不用送了!” “什么事那么急啊?”肖瑧还有些不悦和诧异。 “我在圆房呢,没空跟你闲聊!” “圆……圆房……”这下肖瑧受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夫妻之间如此私密的事,他从未料到会有一个女子如此毫不避讳地跟他说出来,反而搞得他觉得自己犯了巨大的错,探听到了别人难以启齿的秘密,急忙后退两步:“我,我偷偷来东宫……是想找大哥的……既……既然你们忙着,那我……呃……不便打搅……先……先走了……” 说完,肖瑧见了鬼似地往后退缩,瞬间隐没在黑暗中。 涂山林林望着肖瑧消失的身影,含着泪:“要不是被这结界拦着,我也能玩个瞬间消失的技法……气死我了,我还是去认真抄录书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真正圆房的时刻到了—— 肖珝:(脱衣服脱衣服脱衣服) 林林:(铺纸磨墨洗笔视死如归) 林林:你个变态!圆房你干嘛把衣服脱了?!赶快穿起来,我们现在就开始抄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