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一起睡啊。”顾招娣抱着床上的被子往地上放, 准备在地上打地铺。 “不一起睡啊。”江寄北撑着手, 有些遗憾地叹气，想想也是, 招娣怎么可能跟他一起睡, 见招娣真的没有要上来的意思，他起身道：“我睡地铺, 你睡在床上。” “没事, 我睡地上。”顾招娣把地铺铺好就准备睡了。 江寄北比较坚持, 他直接起身半蹲着，“快起来, 地上凉气太重，睡久了容易风湿。” “没事的，我下面铺了一床被子。”顾招娣闭着眼睛, 换来换去太麻烦, 而且江寄北还在床上躺过, 就那什么，特别的暧昧和尴尬！ 江寄北在旁边蹲了一会，低低地笑了两声, “你在怕我吗, 我有那么可怕吗？” “看来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怕！” “那你说说看，有多么可怕？” 顾招娣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太认真，太温柔, 你这种人，要么就是世纪好男人，要么就是世纪大渣男。前者的话，只有运气好才能碰到，后者的话，一旦沦陷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那就是痛不欲生啊。” “你都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经验？”江寄北想不通，“一般不都是感情到了，该爱的时候放心大胆的爱，感觉对了，就好好的相处吗？” 顾招娣没说话，江寄北缓了几分钟，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对我没有什么把握，说的准确一点，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是这样的吗？” 顾招娣轻哼了一声，“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怎么可能对自己没有信心，你别打扰我了。” “哦。”江寄北道，“那你到床上睡，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可以把我想的安全一点。” “安不安全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点。”顾招娣抓着被子蒙过头顶，“你真的太烦了，我困了，你别打扰我了，快去睡觉吧。” “你不上去睡，我要睡到你的被子里了。” 顾招娣立马爬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换到床上，“你就吓唬我吧，看我明天搭不搭理你！” 江寄北笑，心里有点甜，像是吃到了蜜一样，太甜了，“你睡得着吗，要不要聊会天。” “不用了，我困了。” 说完，顾招娣半天没了声音，江寄北撑着手看了看，见她好像真的睡了，自己也闭上眼睛。 第二天，江寄北先起来，看了看床上还在睡的人，默默地把被子叠起来放在柜子里，刚准备去烧热水洗脸，江中雨从隔壁走了过来，道：“昨天你嫂子过来找你们了吧，寄北，你别把你嫂子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那样的人。” 江寄北客套地说着：“没事，嫂子也是为了你好。二哥，如果你真的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就像大哥那样，勤快一点，再不行学点手艺。” “我知道。”江中雨笑了笑，又道：“弟妹还没有醒吧，寄北，你经常一年半载都不回来，可得抓紧点和招娣要个孩子。” “不急。”江寄北还没『摸』清顾招娣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就算他和顾招娣在一起了，也不会这么早就要孩子。首先顾招娣还太小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再者说他两头跑，孩子让顾招娣一个人带，他心里过意不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江中雨道：“你待会来我家里吃饭，我让你二嫂去供销社买点肉回来。” 可是这话刚说完，就听到孙秀红不满的嚷嚷，“去割什么肉啊，你当咱们家的钱在跳脚呀？昨天让招娣帮帮忙，招娣装的都跟大爷一样，我还请她吃肉，请个屁……” 江寄北脸『色』变了变，就是他再好的脾气，听不得别人说半句招娣的不好，他冷着脸道：“二哥，你家里的肉，我就不去吃了，不过，二嫂的嘴你应该好好管管了，昨天我说的很清楚了。” 江中雨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赔笑了两声，就冲了回去，很快隔壁就传来了鸡飞蛋打的声音。孙秀红大声嚷嚷，歇斯底里，“我说的本来就没有错，我们家又不像老大家，去供销社割一次肉得花几块钱，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你有没有良心啊？这十几块钱不是靠着招娣才能拿到的吗？这几天我是看着阳阳的面子上，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离婚，我警告你别『逼』着我旧事重提，否则，下一次就是民政局见。” 孙秀红磨了磨牙齿，这才老实了一些，心有不甘地哼了两声，“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你看看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关心你，我不是就想着你能像老大那样，一天什么活都不干，也能拿个五六十块钱吗？我这不是心疼你每天受累吗？” 江中雨嘴上没说什么，眉头微微动了两下，可见他也把话听进了心里。他朝着隔壁院子看了两眼，低声道：“这话以后别在当着三弟的面儿说，要回来一趟不容易，待会你还是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早上发生的事，江寄北没告诉顾招娣，只是等顾招娣醒了后，道：“我们今天不去二哥家里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待会给你做。” 顾招娣本来就不想去他们家吃饭，只不过是想着江寄北刚回来，出于客气去他们家里坐一坐。听说江寄北要做饭，她来了些兴趣的，“咦，看不出来呀，你还会做饭。” “男人哪有不会做饭的？” “可还真多了去了，你看你大哥二哥哪个会做饭？”顾招娣洗漱完，就凑过去看他在弄什么，嘴上故意嘀咕着，“看你这个架势做的蔡应该不好吃，我肯定不会吃，我嘴巴可刁了。” 江寄北把腊肉拿出来，清洗干净之后切成丁，又拿了几个红辣椒出来，没一会顾招娣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有点儿想收回刚刚的话了。 半个小时后，江寄北把饭菜端上桌子，“早上没有做的太刺激，辣椒就是提香，你尝尝看，要是不好吃我再去给你做。” 刚刚话已经放出去了，顾招娣不好太殷勤，一副“我试试看”的样子端着碗，舀了一勺子鸡蛋羹，又夹了一筷子腊肉，一张嘴里，她就忍不住发出了感慨：“哇，真香。” 江寄北勾了勾唇，“喜欢吃你就多吃点，下午我再给你做。” 脸早丢没了，顾招娣不想那么多了，“你把娘的腊肉全割了，不怕她回来说你啊。” “那我到时候就说是你吃的。” “切，你居然拿我当挡箭牌。” “那你给不给我挡？” 顾招娣一愣，怎么吃着吃着又撩起来了呢？ 她举着碗，恨不得把脸埋进去。 等他们吃完饭，家里有人来问了，基本上是来问蚕的事儿，放在之前肯定没有人来买，现在大家手里都有了些钱，都想把日子过得更好。 刘嫂子道：“招娣，蚕的事，昨天我那口子说了，招娣你这蚕怎么卖呀？我想买一点回去，等到过年的时候，就给我孙子做件衣裳。” “我买回来多少钱，就算你多少钱，这件事儿还得细说，待会咱们都去生产队开个会吧。” 顾招娣把桌子上的碗筷往厨房里送，刚准备洗，江寄北抢在她的前面，“你去弄生意吧，我来就行了。” 顿时，屋里一片起哄声，顾招娣用胳膊肘狠狠地怼了他一下，“江寄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对吧？” “现在才看出来吗？”江寄北道，“我听大哥说，村里的叔叔婶婶们没少给你介绍对象。” “所以？”顾招娣才发现他还是个腹黑。 “所以，我要把我的位置站稳一点。”江寄北一本正经的说着，“你觉得我站得稳吗？” 顾招娣脸迅速红了，“我怎么知道你站不站得稳，站不稳你就摔倒吧，摔掉门牙的那种。” “不会的，你不忍心。” “看我忍不忍心。”顾招娣转身跑到客厅里，顺便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眼不见心不烦。 屋子里的人好奇地看着她，似乎想问问她和江寄北进行到了哪一步，顾招娣最怕回答这些感情上的问题，以前还能拿江寄北当做挡箭牌，现在江寄北回来了，被问了两下，话都说不利索。 “我们先去生产队把蚕处理一下。” “蚕什么时候处理都行，它又不会跑，但是招娣啊，你跟寄北咋样了呀？这处的还成吧？” “也就那样吧。”顾招娣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不可否认，她是有一点点动心的，只是动的有点不明显，让她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可能是因为被追了，所以激动吧，亦或者有点喜欢上了，所以有点难忍。从目前来看，这种感觉并不是不能接受，她也没有往深处探索。 说着说着一些人就到了生产队，顾招娣直接跟大家说了她弄桑基鱼塘的想法，“前一年，不挣钱咱们没什么好怕的，后面几年要挣钱，咱们就得把该定的全部都定下来，你们觉得呢？”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顾招娣又道：“弄鱼塘要花费很多资金，首先就是饲料费，这些大家比我清楚，再就是场地修建的费用，那也是一笔巨资，这次咱们不弄砖窑那种模式了。” “那怎么搞？” “承包，出钱的就是股东，年底按着比例分红，拿不出钱的，可以当员工，怎么样？” 听到钱，大家就有些沉默了，不是不愿意出钱，而是在心里计算着，自己能出多少钱。 “放心，不是现在就让你们出钱，目前我们只是讨论，到了年底确定动工时间，那时候再统计，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伙松了口气，这要让他们拿钱，一时半会哪凑得起，年底分点钱，就跟白拿一样。 当时砖窑做出来的时候，大家就想着能拿些工资没想太多，但是砖窑越来越挣钱，除了上交给国i家的那一份，还有部分钱存在生产队，这要是年底分红，那不得分一笔巨款？ 看他们积极『性』这么高，顾招娣也就放心，道：“到了年底我们定个日子，大家一起出资金就行了，这样也不用每天胆战心惊。” “行，那你具体说说该怎么搞？” 顾招娣道：“只要桑叶供得上，咱们好好养，一年能养个十几次，到时别说做衣服，被子都盖得上。咱们村子有养过蚕的吧？” 可还别说，在没吃大锅饭之前，村子里还真有人专业养蚕，靠蚕丝挣过不少钱。 朱婶子伸了伸手，“招娣，要是我们把这个手艺活儿交给大家，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当个高级技工，就跟你大哥一样拿高工资？” “那肯定的啊，我们要搞就搞个厂子，到时候分几个部门出来，一个部门养殖，一个部门专门采桑叶，一个部门搞的纺织，只要大家有手艺都可以使出来，都可以当技工。” “那太好了。”这么一听，每个人都能挣到不少钱，家底实在不厚实的可以靠手艺，恨不得现在就到年底，个个都开始夸赞，“招娣，你想法怎么这么多呢，咱们有你帮衬着，真是祖上积福了。” “大家别这么说，你们也帮了我很多，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要富，肯定一起富嘛。” 顾招娣说完，就让大队长安排，具体说一下鱼塘怎么修，桑树怎么移植，让大家的积极的讨论，各抒己见。大家提了很多想法，最后拟定出了一个省时又省力的方案，干劲十足。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想到未来有钱赚，个个都觉得充实，顾招娣跟着大队长他们山下山上跑来跑去，晚上就把蚕分出去了。 本来今年洪涝，棉花也没有多少产量，现在每个家里基本都弄到了五百多颗蚕子，等蚕孵出来成功养大，过冬的衣服就不用愁了。 在乡下待了十多天，该弄得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城里了，主要是江寄北要回去工作了。 “你要是不赶时间，在城里再待一天，娘肯定舍不得让你走，她会天天惦记你。”顾招娣收拾着东西，准备赶下午去镇上赶车。 江寄北应了声好，又道：“比起娘想我，我更想知道，我走了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顾招娣猛地一僵，“你又干嘛？” “问问你。” 顾招娣支支吾吾地说：“我想你做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待会儿去晚了，车就跑了。” “没事，你不会跑就行。”以前江寄北离家，也会有这种不舍的想法，但是现在心里更是冲动，不想回去上班，不想离开顾招娣。 当然，他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怕顾招娣笑话他，更怕顾招娣看不起他，顾招娣这么优秀，他还得要再努努力。 顾招娣没回答这个问题，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拎着东西往镇上走，江寄北不急不缓地将门锁上，跟在她身后，盘算怎么再说一次。 谁知道，刚回到城里，见到了叶木南，叶木南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了几瓶子罐头。 叶木南一看到顾招娣就把网兜递给她道，“这是前几天厂里面发的罐头，味道还不错，给你也尝一尝。” 顾招娣下意识就看了一眼了江寄北，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太爱吃甜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叶木南被她拒绝的习惯了，直接把罐头放在柜台上，道：“我放在这儿，你想吃的时候再吃也行，保质期挺长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人就跑得没影儿，顾招娣看看罐头，人也不事儿，送人也不事儿，就放在那搁着。 还是店里的服务员把罐头收下去，才化解了这暂时的尴尬，顾招娣又瞅了一眼江寄北，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沉。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大合适，就直接上了楼。 江寄北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反正从那之后脸『色』就不大好，接着他在城里待了几天，一直到最后的期限，不得不走才买了票。 本来老太太想去送他，但是又怕越送越不舍得，就没有跟过去。吃过了晚饭，顾招娣帮忙江寄北拎着东西，送他去车站。 路上两人没有开口，到了车站门口，顾招娣开口问：“你这次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我多久回来？”江寄北轻声问着，嗓音里带着些哑，很显然是舍不得。 顾招娣脸稍稍红，道：“这个，这个肯定是，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没要到想要的答案，江寄北叹了口气，等进了候车室，俩人坐在椅子上等，江寄北时不时看一眼顾招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弄得顾招娣很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了，“那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之前我一直想问问你，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现在我不这么问了。”江寄北偏过身，深吸一口气，很郑重地道：“想问问你，如果我说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啊？”顾招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愣愣地看着他。江寄北也不急，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么说可能有突然，我是说我很喜欢你。” 本来，江寄北也没有想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看着顾招娣，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可是，前天看到叶木南给顾招娣送东西。 他心里烦躁了几天，跟着想了好几夜，终于确定了，他不想看着顾招娣跟别人在一起。 如果可以，最好那个别人是他自己。 “那什么，我去看一下时间表，你这趟列车好像要开了。”顾招娣把视线移开，很慌。 江寄北这会就有点急了，像大狼狗一样，顾招娣去哪，他跟着去哪，十几分钟下来，车真的要开了，江寄北不得不进站了。 “你还没想好吗？” 急什么急啊，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该怎么回啊，好复杂！！ 偏偏江寄北还在催，“招娣，我等不及了。” “你就不怕我拒绝你吗？” “拒绝啊，要是拒绝的话……”江寄北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经常不在家，而且顾招娣足够优秀，身边会有很多追求者，“那我再努努力变得优秀，皇天不会负有心人。” 顾招娣瞧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哼了一声，催促着，“你快上去吧，不然真来不及了。” “那你也早点给答案吧，要不到你的答案，我不想走。”江寄北突然倔强起来，“你实在回答不上，随便给一个也行，不然，我会一直想着，揪心。” 顾招娣很想回一句，揪心就揪心，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在乎这个，可是偏头看到江寄北微红的脸，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啊，怎么不想拒绝了。 眼瞅着火车就要开了，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鞋子，“肯定是不讨厌你的啊，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是，非要试试的话……” 江寄北用力点头，“对，非要，我要非要跟你试试。” 顾招娣很想笑，别别扭扭的，“那，那你快上车啊。” “我们现在……” “现在已经在试了。”顾招娣把他往车上推，江寄北站在门口不肯走，就盯着她，一脸的不舍，“一想到要离开你，我就很难过。” 列车员开始喊了，“火车要开了，站在门口的事怎么回事，赶紧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顾招娣笑，“听到了没有？说你的呢，赶紧回到位置上去！” “好吧。”江寄北叹气，快速的往后面车厢走，一边走，还一边往窗户外看，幸好他坐的位置靠着窗户，还能继续看顾招娣。 他坐下来还没两分钟，火车就要开走了，顾招娣跟着火车走了两步，江寄北冲着她做了个停的收拾，顾招娣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江寄北用口型说：“我给你写信打电话。” 车速越来越快，江寄北越来越远，不过，顾招娣还是清晰地看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才离开你一分钟，就开始想你。” 这六十秒，秒秒都难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