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店, 叶木南说起让顾招娣去厂子上班的事, “现在厂子的收入很稳定，你要是愿意来, 有个组长的位置适合你, 一个月工资最起码五十块，还有奖励。” 算下来一个月就有八十, 对很多人来说是高工资了, 但是顾招娣志向并不在工厂, 她压低声音道：“你觉得我开个体户餐饮店怎么样？” “餐饮店？”叶木南看看四周，他们现在在国营饭店吃饭, 说话需要注意，“你自己的餐厅？” 顾招娣点点头，“我托人打听过, 现在租个店铺一个月花不了多少钱, 营业证去工商局拿就行了。” 营业证好拿, 但问题并不是在这儿。 虽然允许个体户经营，但是个体户一直受国营店的欺负，原因很简单, 能在国营店的上班的, 背景都不简单，农村人没背景没钱的，想在城里开店就是异想天开。 “我回去问问我叔叔，”叶木南道。 叶木南叔叔就是布店老板，可他不是纯粹的个体户, 是挂着国营的名字，相当于一个分店。 顾招娣点点头，没继续往下说，俩人吃完了饭，在附近转了转去了城北的钢厂，钢厂的负责人是个年轻的汉子，戴着红『色』的安全帽。 听说她们是来送鱼的，负责人热情的同她们握手，“你们带鱼过来了吗，我们厂子的兄弟早把锅热起来了，就等着你们的鱼下锅呢！” “真不好意思，今天的鱼已经送完了。”顾招娣抱歉地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能把鱼送来，就看你们想要多少鱼了。” “我们厂子汉子多，干力气活，没个一两百来斤怕是不够。”董负责人请他们到办公室慢慢谈，又给他们倒了杯茶，拍着叶木南的肩膀，“木南，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可得帮我催一催。” 叶木南看看顾招娣，“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大家都抢着要鱼吧，明天你们能把鱼送来吧？” “肯定能，你要是不放心，我们拟定一个字据，董主任盖个章，到时候我们按时给你送过来，要是没按时送过来我多给你送几斤，怎么样？” 两人一唱一和的，董主任就想要鱼，有字据他也好跟厂里兄弟交差，连道：“这个好。要是你们送不过来，我可得找你们麻烦啊！” 他赶紧去拿了纸和笔，一边写一边说，“你们是不知道，自从有人说你们厂有鱼吃，我们工人就一直催促，梦里面都是鱼香味，肚子咕咕的叫。” 顾招娣笑了笑，把字据收了，有字据她心里也比较放心，不用担心砖窑厂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他们走的时候董主任专门送了一下，顾招娣又去了服装厂，服装厂看钢厂签了字据，生怕自己搞不到鱼，毫不犹豫的和他们签了个字据。接着，棉花厂、食品厂……好几个厂都跟她们签了字据。 “你弄这么多字据送得过来吗？”叶木南好奇地问，“还都是这几天送，到时得贴进去不少。” “我们送不完还有别的村子可以送，受灾的不止我们一个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家都不容易。”顾招娣把字据叠好收起来，笑着说。 叶木南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不由得想到了顾清诺，他们姐妹俩真的是两个极端，一个想着怎么靠别人往上爬，自私自利。另一个想到自己的还能为别人着想，顾清诺永远代替不了顾招娣。 “天『色』不早了，你是找招待所住，还是去我家里？” “我去我朋友家住。”顾招娣这段时间都在弄田和鱼的事情，自己的小生意都没怎么管，算算时间骆山河应该要回来，她的桃胶也要准备好了。 “朋友？你在城里找到朋友了？”叶木南惊讶，之前顾清诺赖着不走，理由就是城里没熟人。 顾招娣点头，早上来的时候把两袋子桃胶和皂角米带过来了，现在放在胖姐家里等着装盒。 叶木南把她送到胖姐家附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胖姐过来迎她，道：“我还以为你们村子受了灾，这些桃胶你就不会卖了，要留着自己吃了。” “粮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过些天就要种地了。”顾招娣问道，“骆哥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今天晚上，你今晚就别回去了，他指不定带好东西回来了。”胖姐说。 “行啊。”顾招娣麻利地把桃胶装盒，装熟练之后速度非常快，七八点的样子她装完了所有盒子。 正好骆山河回来，见着她们两个招手，道：“快，给你们两个带好东西了。” “走走走！”胖姐拉着顾招娣过去，把车布一掀，就见着里面好几盒雪花膏，还有铁盒子装的大白兔『奶』糖和小饼干。 骆山河给她们两个分了四盒，剩下的都留下来卖掉，“对了，招娣，你们那不是淹了吗，你手头还有没有钱花，哥这里有点，我拿给你。” “不用不用，粮食已经解决了，哥你要是真想帮我，帮我把桃胶卖了就行了，我急着用。”准确是急着开店。 骆山河拍着胸脯，“放心吧，包在哥身上。” 城里的事情忙完，顾招娣立马带着单子回村，把自己村子的单子分出来，就去打电话找陈书记。 陈书记正恼火这个事，别的村子听说他们村在换粮食，也想跟着干但是没有渠道，急的只头痛。 听她这么说，陈书记连声夸赞道：“招娣，你不知道，有的村子被冲的什么不剩，粮食又有限，大家饿着肚子饿得哭，你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这没什么的，举手之劳。”顾招娣笑。 陈书记又道：“对了，你们村子的水已经退了吧，你们这个法子非常成功。我已经跟上头说了，上头要派县里的书记过来视察学习，你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啊，我估『摸』是要嘉奖你们！” “县里的书记？”这可是个大官啊，顾招娣轻咳一声，试探地问了问，“那他是不是能把我们住房问题解决了，我跟你说陈书记，我们现在都住在生产队，等着你解决呢。” 陈书记有点愧疚，“具体还在等章程，等张书记过来了，他看看情况就能定下来了。不过你们放心，肯定会有补钱的，让你们都有房子住。” “那麻烦陈书记了。”顾招娣听他的意思，估计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现在也就是他们村洪水退了，其他村弄口吃的都难，房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补钱的话肯定得等几个月。 旁边大队长听听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道：“这也正常，房子好解决，我们之前的房子都是用河泥做的，咱们这里的水也退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全村人一起干，肯定能把房子做好。” “河泥？”顾招娣摇头，“安全隐患太大了，你看看咱们这次的房子，全塌了，再说以后刮风下雨的，那不是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好讲究的，最多咱们切点稻草进去硬实一点。”大队长道，“过两天我就带大家去选地方重新做房子，咱们前面那个小山坡你觉得怎么样？” 小山坡不高不低，离山路也近，挺不错的一个地方，就是做房子的材料…… 顾招娣还是摇头，“先不着急捞河泥，你让我在想想办法，土房子太经不起住了，不是说那个张书记要来吗，到时候我跟他说，咱们搞点砖块。” “砖块？”听到这个大队长连连摇头，“砖块要花钱买的，我们农村就种个地，哪有钱用砖做房子，这个不切实际，不能随便说大话。” “农民咋就不能住砖房了，以后还住小洋楼呢。”顾招娣用力拍着大队长的肩膀，“我绝对不允许你看不上自己，大队长咱们要向前看。” “是啊，向钱看，这事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知道你有办法，但咱们农民手里没有钱啊。”大队长道，“就算书记给补了钱，大家伙们也不愿意把钱拿出来做房子，肯定想着把钱攒起来。” 这个确实，大包干之后农民都是一起干活，吃一样的粮食，顶多说手里攒点粮票，以至于穷的地方越来越穷，不穷的地方也开始慢慢变穷。 就拿他们村子来说，很多汉子连个媳『妇』都娶不到，有这个钱还不如拿去当彩礼钱讨个媳『妇』划算。 “要是我能一分钱不花就弄到砖呢？”顾招娣放下电话，“这样大家能住到结实的好房子。” “一分钱不花那咋可能？”大队长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看到上次砖厂负责人的嘴脸没，咱们进去在门口站了一会，他们就嫌弃的要死，等着他们给咱们砖头，那不是在开玩笑吗？” “放心吧，我有办法。”顾招娣起身，“大队长，你先让大家别急，清个场子出来迎接书记，只要县书记过来，我就能让大家有砖块做新房子，” 大队长看着她笑得一脸自信，心里免不得打鼓，顾招娣完成了那多件不可能的事，指不定还真能成，他一拍腿，道：“听你的，我现在就去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