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老實交代，不然沒你好果子吃。”秦瑾君一巴掌拍在杜婷兒子的照片上，嚇得她猛一哆嗦。
  室內沉默了三四分鍾，杜婷頭埋得很低，她雙手十指相扣，不斷用力相互擠壓，指尖時而充血變紅，時而蒼白無力。秦瑾君秀眉深鎖，又拿她兒子的事來威脅她，可這回不管用，她就是不開口。
  又沉默了會兒，秦瑾君忽然開始瘋狂大笑，笑聲來得太突然，把杜婷嚇得抬起頭來，用惶恐不安的眼神看向此時看起來瘋瘋癲癲的秦瑾君。
  “我知道了，哈哈。”秦瑾君一邊大笑一邊指著杜婷說道：“蘋果有問題你是知情的對吧？卻還是給死者送了去，因為在那之前你沒想到會鬧出凶殺案，直到你聽到主管的死訊才恍然大悟。你覺得自己間接殺了人，所以現在什麽都不敢說。”
  杜婷身子一顫，眼神變得更加驚慌，她立馬把頭低下去，不敢與秦瑾君有眼神接觸。
  秦瑾君站起身，慢慢繞著桌子走，嘴裡分析道：“死者的死因在范警員給你錄口供的時候是交代過的，你知道主管的死因後絕對會有所聯想。你幫林小苗送去的蘋果有毒，通常這種情況下都會很直觀地認為是林小苗下的毒，若按照我上面的推論，假設你覺得下毒的是林小苗，可你卻在之前那份口供裡隻字不提，由此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一，你喜歡林小苗，所以你要包庇他；二，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凶手。”說到最後，她加重了語氣。
  “不！我沒有殺人！我也沒有喜歡林小苗！我怎麽會喜歡他這種幼稚的小毛孩！”杜婷激動地大喊。
  秦瑾君在她身後停下，伸手輕拍她的肩膀，用柔和的聲音問道：“別激動，現在我給你機會澄清，為什麽你把林小苗捅出來？又或者說你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你到底隱瞞了什麽？”
  杜婷又陷入了沉默。
  “你不說也沒關系，根據你剛剛的口供，加上我們在毒蘋果上檢測到你和林小苗的指紋，我相信這些證據足夠起訴你們殺人，這樣我們算是交差了，還得謝謝你給我們省了這麽多功夫。”秦瑾君無所謂地聳聳肩。
  杜婷忽然停下擠壓雙手的動作，用一種平和的語調問道：“如果我全都交代，你可以保證我不用坐牢嗎？”
  秦瑾君雙手環胸，嘴裡發出不屑的冷笑，說道：“我不能跟你保證任何事。請你清楚你現在的處境，我手上掌握的證據加上你的供述，能讓你和林小苗成為此案最大的嫌疑人。”
  又考慮了片刻，杜婷含著淚把她隱瞞的部分交代了一遍，過程裡秦瑾君插嘴問了幾個問題，以下為整合過的口供：
  案發前一天的傍晚，我如常下班回家，每次都走入一條僻靜而快捷的小巷。中途我被人從側面捂住了嘴，用力拉拽到小巷的一處角落。我當時害怕極了，反應過來後開始死命掙扎，可那人的力氣很大，我完全掙脫不開。
  那人把我堵在角落後開口讓我閉嘴，聲音很沙啞。雖然小巷裡光線很差，但我隱約能看見那人的衣著穿戴，九月的天氣還不算冷，可那人卻穿著厚厚的風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頭上戴著帽子，臉上用大墨鏡和口罩遮住臉。我完全看不到那人的長相，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可是那人的個子很高，力氣也很大，所以我覺得他是個男人。
  他讓我安靜下來，說想和我做一筆交易。我做了幾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問他要怎樣才能放過我。他說他知道主管、林小苗和我之間的秘密，我反駁說不關我事，我只是負責跑腿的，他卻說就是想讓我幫忙跑腿。
  他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個蘋果遞給我，讓我把林小苗給主管的蘋果偷偷換成他的，我問為什麽，他不回答，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疊百元大鈔塞給我，我數了數，有五張！對於一個單親母親來說，五百元不算一筆小數目了，有了這筆錢我能給兒子買些補品補補身子，所以我當時沒考慮太多就答應了。那人多次強調不要讓除主管以外的其他人接觸蘋果，不要把蘋果的網套拿下來，我也照做了。
  後來主管的死訊傳來，我才明白那人是凶手！可我不敢說出來，因為我是幫凶。
  說到這兒，杜婷掩面痛哭起來。
  秦瑾君直起身看向前面的單向透視玻璃，右嘴角緩緩上翹，抬起左手，得意地朝玻璃比劃了一個中指。收回手，她看向杜婷問道：“你還有要補充的嗎？”
  杜婷擺擺手，帶著哭腔說道：“沒有了，沒有了。”
  “巷子裡有攝像頭嗎？”秦瑾君又問。
  杜婷搖搖頭。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秦瑾君聳聳肩說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杜婷臉上露出喜色。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打開，藍敬國黑著臉從外面進來，小范跟在他身後。他狠狠剮了秦瑾君一眼，而後換上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表情對杜婷說道：“麻煩杜女士跟范警員去一趟鑒證科采集指紋，我現在去把情況匯報給上級，若他同意就可以放你離開了。”
  “好的，謝謝三位警官。”杜婷起身對三人說道，視線落在秦瑾君身上時，她身子微微顫抖，像是很害怕的樣子。
  小范上前一步對杜婷做了個請的手勢，杜婷會意，跟著小范離開。剛走到審訊室門口，杜婷停下腳步轉身對秦瑾君說道：“我還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主管死去的前一天，林小苗給我的蘋果不見了。他那天早上給我，我立馬就放進了包包裡，快十二點的時候我回員工休息室拿蘋果，可蘋果並不在包包裡。”
  “只是蘋果不見了嗎？還有其他物件丟失嗎？其他員工有沒有投訴東西丟失？”秦瑾君追問道。
  杜婷回憶了一下搖搖頭，很肯定地說只有她包裡的蘋果不見了。
  “監控錄像有拍到是誰偷的嗎？”藍敬國問道。
  “員工休息室沒有安裝監控，這黑鍋只能由我來背了，被主管好一頓臭罵。”杜婷表情頗為委屈。
  “好的，知道了。”藍敬國點點頭。
  杜婷走後，藍敬國緩緩走到單向透視玻璃旁邊那個對準杜婷的微型攝像機前按下了暫停按鈕，剛剛審訊過程的錄像會直接上傳到他的電腦裡。
  “這兩樁命案絕對是同一個凶手乾的，他/她很擅長躲避監控，且殺人計劃周密，很難纏。接下來先去吃午飯，下午把林小苗找來問話。”秦瑾君坐到杜婷剛剛坐過的位置上，抬手伸了個懶腰。
  藍敬國轉身嚴肅地對秦瑾君說道：“下午由我來審問林小苗，你待在我辦公室裡看嫌犯的資料。”
  “好好好，藍大叔冷靜點。”秦瑾君滿不在乎地答應了。
  藍敬國的表情這才緩和了點，他邁步往門外走，走到秦瑾君身邊的時候她卻開口問道：“那個女員工算是共犯嗎？”
  “我不知道，你這問題應該問檢察官。”藍敬國停在她身旁淡淡地回了句。
  秦瑾君眼神略顯木訥地看著桌上杜婷兒子的照片，嘴裡喃喃說道：“為了給孩子買補品做出了錯誤的決定，若還要因此坐牢，就未免太可憐了。”
  “你也會關心這個？”藍敬國冷笑一聲，他伸手一指桌上那份醫療記錄問道：“像你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會關心別人的死活嗎？”
  秦瑾君慢慢起身，與藍敬國的臉挨得很近，她微眯著眼睛看著藍敬國，露出淡淡的微笑，輕聲說道：“謝謝你的提醒，我的確不關心，現在我要出去吃午飯了，麻煩別擋道。”說完，秦瑾君繞過藍敬國走出了一號審訊室。
  下午一點多，秦瑾君還沒回警局。藍敬國著急了，發動刑事偵查科的所有警力在警局附近尋找，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一個警員在的幾個街口外的一家奶茶店找到了秦瑾君，並像伺候老祖宗般把她請回了警局十七層刑事偵查科。
  回到藍敬國的辦公室，秦瑾君依然在椅子上打轉玩耍，藍敬國的桌上放著兩杯從奶茶店買來的冷飲，一杯是半糖珍珠奶茶，一杯是少冰的青桔檸檬，由藍敬國買的單。他從電腦裡調出嫌犯的資料和錄口供的視頻，對秦瑾君說道：“光考慮動機的話，詐騙案的三名受害人的監護人嫌疑最大，不過在第二樁命案發生的那段時間，幾名嫌疑人都能提供出不在場證明，而我們的人也查證過，他們所提供的不在場證明都是有效的。”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我再看一遍？這不是在浪費我的精力和時間嗎？”秦瑾君一臉的不情願。
  “現在有了新發現，案情發生轉變，自然要將他們的供詞重新校對。”藍敬國說完，起身把他的位置讓給秦瑾君，示意她開始校對。
  “能不能讓別人來做？看資料太無聊了。”秦瑾君依然是很不情願。
  “可以。”藍敬國竟然同意了，不過他把桌上的冷飲拿上往門外走，說道：“不過這個要沒收。”
  秦瑾君立馬起身搶回他手裡的冷飲，剮了他一眼，隨即坐到他座位上開始校對資料。
  藍敬國臉上露出少有的微笑，說道：“剛才我把杜婷的情況給檢察官說了，她認為杜婷對重要案情有所隱瞞，被視為妨礙司法公正。但杜婷提供了對案件有重大幫助的線索，若警方因此找出真凶就算是戴罪立功。可在案件沒被偵破之前需要拘留在警局，等真凶落網再做定奪。”
  “嗯。”秦瑾君喝著奶茶，淡淡回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