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警局的路上,秦瑾君坐在副駕駛座上,她將裝在證物袋裡的透明罐子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查看。罐子裡全是一張張僅有一根手指粗細的小字條,顏色不一且每張都稍顯蜷曲,似乎被卷起來過的樣子。雖然罐子很小,但被字條裝得滿滿的,少說也有百來張。 駕駛座上的藍敬國邊開車邊用眼角余光偷瞄秦瑾君。 “想讓我幫你找出製作毒蘋果的巫婆就給我專心開車,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於車禍,丟人!”秦瑾君頭也沒抬地道。 藍敬國無奈,隻好全心全意開車。 秦瑾君用帶著手套的手將罐子裡的字條像抽獎一樣一張張拿出來查看: 9月1號,新的一個月開始了,希望你這個月順順利利。 8月29號,明天就是周末了,想立刻和你見面,等你。 6月1號,我心裡的女孩,祝你兒童節快樂。 出於好奇,秦瑾君舉起罐子,看見底部貼著一張很長的字條,上面寫著:2月26日,今天我們相戀了,所以我想以這種方式悄悄把我的愛傳遞給你,所謂一日一蘋果,我希望醫生能遠離你,我心愛的人啊。 “蘋果?”秦瑾君疑惑地呢喃了句,然後將罐子蓋好,合上證物袋放在大腿上,看向窗外沉思片刻。 “這麽重要的證物都能遺漏,你們人民警察對得起勞動人民的血汗錢嗎?”秦瑾君忽然說道。 “這是鑒證科的責任,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藍敬國語氣帶著些許怒意。 秦瑾君冷哼一聲,看著窗外不說話了。 車裡氣氛沉默片刻,藍敬國忍不住問道:“這被遺漏的重要證物提供了什麽線索?請跟我說說。” “第一名死者有個情人。”秦瑾君淡淡回了句。 車子停在警局前面的停車場,藍敬國領著秦瑾君進入規模龐大的總警局,一樓來來往往忙得不可開交的小警員們一見到藍敬國,都抽空跟他打招呼,態度恭敬。走進電梯,藍敬國按下17層的按鈕。中途停了幾個樓層,進來的人大多都會給藍敬國打招呼,可見他在警局的名聲挺大。 電梯停在17層刑事偵查科,這一樓層的警察大多不穿警服,應該是考慮到刑警還是穿便服比較好辦事,所以看起來跟普通辦公室差不多。 出了電梯,藍敬國直接將秦瑾君帶到一間獨立辦公室裡。他坐到辦公桌前,將電腦打開,對秦瑾君問道:“想喝茶還是咖啡?” 秦瑾君很自來熟地坐在他對面的辦公椅上,像個孩子一樣在辦公椅上打轉,笑著問道:“警局裡的茶好喝還是咖啡好喝?” “都不好喝。”藍敬國如實回答道。 “那我要白開水。”秦瑾君越玩越起勁,嘴裡還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藍敬國無奈搖搖頭,拿起座機接到外面去。 “小范,倒杯白開水拿進來。”藍敬國命令道,然後把電話放回去。 “別鬧了,跟我說說你怎麽得出那條線索的。”藍敬國看著屏幕對秦瑾君說道。 秦瑾君又玩了會兒才停下來,把證物放在桌上,然後推到藍敬國面前,說道:“你自己看。” 拉開抽屜,藍敬國拿出一隻手套戴上,將證物袋打開,掀開蓋子,把裡面的字條拿出來,看完一張後放回去,又拿出另一張,越看眉頭越是皺起。直至第六張看完,他把罐子蓋上,合上證物袋,眉頭慢慢舒展開,臉上表情談不上喜悅。 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藍敬國淡淡說道。 一個身材微胖的便衣警員開門進入,他手裡拿著一個一次性紙杯。把紙杯放到秦瑾君面前,裡面裝了三分之二稍稍冒著熱氣的飲用水。 “嗯,謝謝你小范,先出去吧。”藍敬國淡淡說道。 等小范走後,藍敬國對秦瑾君說道:“這是條很重要的線索,死者瞞著丈夫在外面有個情人,如此說來不能排除情殺的可能。照這條線索推斷,兩樁命案也許沒有關聯,兩個死者之間的關聯可能只是碰巧,我們現在需要追查的或許是兩個凶手,一個是仇殺,一個是情殺。” “那不一定,這也許只是條線索,別急著推翻之前的結論。先把這個放一放,把監控放給我看。”秦瑾君一指電腦屏幕說道。 “看案發當天的錄像嗎?”藍敬國邊把電腦屏幕移到兩個人都看得見的角度邊問道。 “嗯。”秦瑾君稍微將椅子往前移,盡量往屏幕靠近。她有輕度近視,卻不喜歡戴眼鏡,原因說出來會讓人感到莫名其妙。她說喜歡模糊的世界,一切無需看得太清。 錄像從早上8:30開始播放,辦公室裡除老板和技術員外都回來辦公了。 “員工除了午休就沒離開過辦公室,要加快倍速播放這一段嗎?”藍敬國問道。 “調成四倍倍速吧。”秦瑾君回道。 直到12:00,死者起身出了辦公室,大概六七分鍾後她走了回來,手上多了個紅蘋果,估計就是那個有毒的蘋果。 “蘋果?”秦瑾君再次疑惑地呢喃這兩個字,看著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視頻思索片刻,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大聲喊道:“停!” 藍敬國連忙將錄像暫停。 “倒回去一點。”秦瑾君急切地說道。 藍敬國照做,等錄像視頻播放到剛才的位置秦瑾君再次喊停,又說了一次倒回去點,如此反覆數遍。在第九次播放到她喊停的位置,她忽然發出瘋狂的大笑。經過早上的相處,藍敬國已經奇跡般對秦瑾君這種時而瘋癲的行為見怪不怪了,他靜靜地等她發完瘋。 果然,秦瑾君沒一會兒就冷靜下來,讓藍敬國再將視頻倒回一點並開始給他解說道:“你仔細看她拿蘋果的動作和表情。” 錄像裡,死者左手捧著還包裹著水果泡沫網套的紅蘋果走進辦公室,而後她右手抬起,用兩隻手指捏住蘋果上方的梗,然後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走回座位。 藍敬國看完後一臉疑惑地看向秦瑾君,引來秦瑾君好一陣嘲諷,再次把錄像倒回去,又重複看了好幾遍,他依然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把秦瑾君氣得直跳腳。 她走到他旁邊,把鼠標搶了過來,將錄像倒回去,再次進行解說:“你看這裡,死者把右手抬起來。”說到這兒,她把畫面暫停,繼續說道:“看她的表情。” 藍敬國把頭再往屏幕上湊去,錄像的像素算是很清晰了,可若要仔細看清人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困難的。看了一會兒,他還是一臉疑惑地問道:“她在微笑而已,我沒搞懂這算什麽大發現。” “大叔,或許是你結婚太久了,已經忘記跟你老婆談戀愛時她的表情了吧。拜托,這不是普通的微笑,這叫少女含春懂麽?”秦瑾君捂著額頭,表情極度無語。 “那這能說明什麽?你剛剛不是已經確定她有個情人嗎?那她有少女含春的表情再正常不過了。”藍敬國依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天呐!”秦瑾君發出痛苦的呐喊,繼續耐著性子解釋道:“我現在嚴重懷疑你之前破的凶案都是蒙的。聽好了,我隻說一遍,除了周末,死者平常是靠字條與情人進行交流,這樣可以規避老公從手機翻到聊天記錄,這點你理解嗎?” 藍敬國很確定地點點頭。 秦瑾君繼續說道:“那字條通過什麽方式傳達到雙方手裡?請看屏幕,就是這裡。”秦瑾君一指屏幕上死者右手手指碰著的蘋果上方的梗。 藍敬國用了三四秒去消化秦瑾君的話,而後瞪大眼睛,露出恍然的表情,用稍顯顫抖的語氣問道:“你是說那些寫著情書的字條就繞著蘋果的梗卷在上面嗎?” 秦瑾君松了口氣,這個笨大叔終於聽懂了,說道:“我是這麽猜測的,最好讓技術部的人將圖放大,這樣就能看清梗上是不是真有其他東西。” 藍敬國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一聽秦瑾君這麽說,立馬截圖發給了技術部的同僚,並讓他盡可能把圖放到最大,而且看上去不能太模糊。 趁著人家弄圖的空檔,秦瑾君將罐子底部的字條給藍敬國看,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她帶上手套,從罐子裡找出死者在案發當天收到的字條,是淺灰色的。可看到上面寫的字卻著實讓兩人一驚:9月9日,Death is coming after you!(你死定了!) 又等了會兒,那個同僚將弄好的圖發到藍敬國的微信裡,他將其點開,兩人把頭湊近屏幕仔細查看。圖片並不十分清晰,可蘋果梗上能隱約看到明顯區別於梗顏色的淺灰色東西。 “果然!他們就是靠蘋果傳信的。”秦瑾君激動地大喊。 藍敬國又露出疑惑的神情,說道:“案發當天送過去的字條,上面的內容讓我有些想不通。情人給死者寫的字條內容一直是情意濃濃,案發的前一天也是如此,可為什麽畫風突變?情人忽然對死者寫了句恨意十足的話,還直接送來一個毒蘋果把她毒死,這是個疑點。” “也許他心中一直存有怨念,又或許下毒的另有其人。真正的凶手將情人的蘋果調換,還將字條換了,變成另一句主管看不懂的英文,想要把罪責嫁禍給情人。而死者以為情人想換花樣逗她開心,沒多花心思把句子翻譯,放心將有毒的蘋果吃下去。”秦瑾君嘴角上揚,繼續給藍敬國分析道:“我還是認為這是一樁連環凶殺案。兩個死者是同一樁詐騙案的涉案人,這種巧合能發生的幾率能有多高?” 藍敬國沉吟片刻點點頭。 “現在將這個細節搞明白了,就要開始下一步的調查了。從時間上看,死者從出去到回到辦公室隻用了六分多鍾,蘋果肯定是在超市裡面拿的,所以我們應該從超市其他地方的錄像尋找答案,我想知道死者是從哪拿的蘋果,又是誰把有毒的蘋果放在那的。”秦瑾君眼神熾熱地盯著屏幕。 藍敬國點點頭,開始在文件夾裡翻找其他錄像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