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蕭席楓隻好順著對方的思路繼續試探。 “少了一道涼菜,就不能開席嗎?” “是的,因為這道菜非常重要。” “怎麽重要法?” “那是整個宴席中最特別的一道菜,我還從來沒有吃過。如果少了這道菜,這桌宴席也就沒什麽意義了。”林瑞麟一邊說一邊幽幽地歎息著,似乎充滿了期待,同時又心懷忐忑。 蕭席楓和羅飛對視著,兩人都隱隱意識到,或許這道尚未出現的菜肴才是那個家夥設置的“觸發器”。蕭席楓用目光等待著什麽,羅飛知道,對方在等的正是自己的決斷。 片刻的沉默之後,羅飛鄭重地點了點頭,同時他又向著林瑞麟的沙發挪近了半米,幾乎是緊緊地貼在了對方身後。 見羅飛已做好一切準備,蕭席楓便把話題引向了最關鍵也是最危險的部分:“那到底是一道什麽菜呢?” 林瑞麟的回答卻再一次令人詫異,他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雖然是蕭席楓在控制局勢,但他覺得自己都快被對方繞糊塗了。 林瑞麟又說:“那個人還沒有告訴我,他讓我猜,他說我必須猜中了才有資格品嘗。” “那個人?是那個戴帽子的胖子嗎?” 林瑞麟點點頭。 “世界上的涼菜那麽多,這叫人怎麽猜?”蕭席楓覺得這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難道那家夥的目的只是為了設置一個無法逾越的障礙,從而阻止警方對涉案內qíng的探索? 蕭席楓的猜測隨即就被林瑞麟接下來的話語推翻了。 “那人說他會給我三個提示。如果我是一個真正的食客,根據這三個提示就能猜出那道菜到底是什麽。”說完這話林瑞麟誇張地舔著自己的嘴唇,看來洶湧的食yù已經令他迫不及待了。 蕭席楓也按捺不住地追問:“哪三個提示呢?” 林瑞麟沉默著,似乎正在聆聽那人的話語。屋中其他人也全都凝神以待。 片刻後林瑞麟開口說道:“他給出了第一個提示,他說,那是一道鹵味,已經用各種調料高湯浸鹵了很多年。” 蕭席楓暗暗搖頭。這個提示給出的范圍太寬泛,叫人難以猜測。這時他又聽林瑞麟繼續說道:“第二個提示是,這道菜的原料非常特別,它比小豬的裡脊還要鮮嫩,比魚鰭下的活ròu還要滑糯,比鮮貝的瑤柱還要柔韌。” 這聽起來確實有些特別,蕭席楓微微蹙著眉頭,努力思索有哪種食材能同時符合這幾個特點。 林瑞麟緊接著又說出了第三個提示:“那人最後說,對每個人來說,這都是一道最容易吃到卻又最難吃到的菜肴。” 最容易吃到卻又最難吃到?這自相矛盾的言辭聽起來倒像是個哲學謎題了。蕭席楓低著頭茫然苦思,正彷徨間,忽聽羅飛大喊了一聲:“快!趕快把他喚醒!” 蕭席楓嚇了一跳,忙抬頭看時,卻見羅飛已彎腰撲向了沙發上的林瑞麟,同時他又高聲喊道:“別吃!” 看起來羅飛正在阻止林瑞麟吃某樣極為可怕的東西,但這屋裡又哪有什麽東西可供林瑞麟下咽呢? 蕭席楓來不及多想,連忙遵從羅飛的命令準備將林瑞麟喚醒,然而這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還沒等到蕭席楓開始數數,事態已然無可挽回:林瑞麟吐出了半截舌頭,牙關一合狠狠地咬了下去,鮮血頓時漫遍了他的嘴角。隨後他竟把咬下的舌頭又吸入口中,滿臉陶醉地大嚼起來。 羅飛展開右手呈鉗狀,死死地捏住了林瑞麟的兩側臉頰,令後者無法再完成咀嚼的動作。然而他無法阻止鮮血從林瑞麟的斷舌處源源湧出,伴隨著一次吸氣的過程,林瑞麟劇烈地咳嗽起來,血沫飛濺,噴了羅飛滿臉滿身。 剛剛回過神來的張雨這時也趕上前幫忙,他提醒道:“快把他扶起來,別讓血倒灌進氣管!” 羅飛和張雨合力將林瑞麟扶起,而一旁的蕭席楓終於數完了喚醒催眠的那三個數字。林瑞麟臉上迷醉的表qí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駭異和痛苦。 “嗬……嗬……”林瑞麟的喉口處發出恐怖的聲音,隨後他的呼吸變得艱難,他的身體抽搐著,兩眼開始翻白。 “他痙攣了,舌根會把氣管堵住的!”張雨一邊焦急地發出警告,一邊把手指探進林瑞麟的嘴裡,想要把收縮的舌根拽出來。可是林瑞麟的口中鮮血橫溢,那舌頭又短了半截,哪裡拽得住?張雨掏了一會兒,隻掏出了前半截的被咬得支離破碎的斷舌。 在發出最後一陣猛烈的抽搐之後,林瑞麟口中的鮮血不再翻騰,這意味著他已經徹底斷了氣息。 羅飛還死死地捏著林瑞麟的臉頰,他急紅了眼似的催促張雨:“快掏,快掏呀!” 張雨黯然起身:“羅隊……人已經死了……” 羅飛有些發怔,他盯著林瑞麟的屍體半晌沒有說話。 蕭席楓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目瞪口呆。而屋內的另外兩名警員則傻傻地站在原地,自始至終都不曾有任何行動。對他們來說,剛剛發生的那一幕無異於一場最詭異的夢魘! 第八章破案!必須破案! 01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要給我撂挑子?”說話的老人正是龍州市公安局的局長魯宸語。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羅飛,神色詫異。 “不是我要撂挑子,”羅飛皺眉歎道,“實在是控制不住局勢了。如果我繼續擔任專案組長,事態恐怕會進一步惡化。” 魯局長也皺起了眉頭。他剛剛聽完對方的案qíng匯報,知道“局勢失控”這四個字絕非危言聳聽。 失控首先體現在林瑞麟的死亡。 在蕭席楓給林瑞麟做催眠的過程中,凶手埋下的一枚思維炸彈被觸發。qiáng烈的食yù控制著林瑞麟,誘使他咬下了自己的舌頭。隨後口腔內部的大出血以及疼痛引起的舌根痙攣,導致林瑞麟在極短的時間內窒息而死。 林瑞麟已經是系列案件中的第四個遇害者,而且他是死在了刑警隊內部,死在了羅飛等一眾辦案人員的面前。對於警方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徹底的慘敗。 與此同時,警方對朱思俊的保護工作也陷入了僵局。 今天下午,小劉按照羅飛的吩咐想把朱思俊帶回警局加以保護,但這番好意卻被朱思俊再次拒絕。隨後小劉便向jiāo警隊的領導求助,希望對方能幫助說服朱思俊。jiāo警隊高速大隊的王鬱隊長對朱思俊下了命令,要求後者務必配合刑警隊的工作。朱思俊表面上應允了。但在跟隨小劉回刑警隊的途中,他卻又借著下車買煙的機會通過一個小超市的後門獨自溜走。隨後朱思俊便關閉了手機,任憑家人領導都無法再和他取得聯系。 得知朱思俊去向不明,羅飛便有了種極為不祥的預感。經過痛苦的斟酌之後,他來到了局長辦公室,向魯局長請辭專案組組長一職。 魯局長能夠理解羅飛所面臨的困難和壓力。他無法理解的是,自己手下的這員悍將為何會有這番臨陣退縮的懦弱表現? 遙想半年前,白亞星曾給羅飛設下圈套,隨後又大鬧看守所,製造出駭人聽聞的事端。當時羅飛承受的壓力更大,但羅飛何曾有半點畏縮?即便已被免去刑警隊長一職,他仍然勇敢地衝在戰鬥的第一線。這份氣概豈是今日可比? 魯局長凝視著羅飛,失望之余,目光中更流露出深深的困惑。 羅飛試圖做些解釋。他默默一歎,說道:“我的狀態……很不好。” “怎麽個狀態不好?”魯局長必須問個究竟。 “我已經連續兩個晚上沒有睡眠……因為某些壓力,我無法入睡,”羅飛抬起頭,展示著自己布滿血絲的雙眼,“這使得我的jīng神狀態越來越差。在處置林瑞麟和朱思俊的事qíng時,我都出現了嚴重的失誤。” “嗯,既然你講到了失誤,”魯局長敲著桌面說道,“那我就先聽聽你的自我批評吧。” 羅飛黯然道:“在給林瑞麟做催眠之前,我已經預見到了某種危險,但我做出的防范卻不夠嚴密。後來林瑞麟講出了那個謎語,我能猜到了謎底是人的舌頭,但我的反應又慢了一拍。我沒能及時阻止林瑞麟的自殘行為,我必須對他的死亡負責。至於對朱思俊的處理,我的失誤更是顯而易見,我早就應該采取qiáng硬措施,根本就不該讓他離開刑警隊。” “沒錯,”魯局長頷首表示認同,“這些事qíng上你確實有失誤。和以前相比,你不夠靈敏,也不夠決斷。” “因為我的jīng神無法集中,”羅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腦門,“我的狀態已經對工作產生了負面影響,這種局面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所以你想辭掉專案組組長?” 羅飛點點頭。 魯局長沉默了片刻,又問:“那你覺得誰可以接任呢?” 羅飛愣住了。他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時間也提不出特別合適的人選。 魯局長對羅飛無奈一笑,說:“看來我隻好親自上陣了?” 羅飛知道面前的這個老人是刑警出身的,當年也是威名赫赫的神探。放眼整個龍州警界,恐怕也只有他出馬才能壓得住當下的局勢。想到這裡,羅飛便釋然松了口氣。 可魯局長緊接著又說:“我可以讓你卸任休息,但是有時間限制。” 羅飛問道:“多長時間?” “二十四個小時。” “啊?”羅飛驚歎了一聲,心想這還能叫“卸任”嗎? 魯局長神qíng嚴肅,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甚至還抬起腕部的手表對了一下時間:“現在是下午五點二十三分。從現在開始的二十四個小時,你可以完全不管專案組的事qíng,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地睡一覺,睡個昏天黑地。你的手機也可以關機,我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在這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裡,專案組這邊我來負責,任何狀況我都幫你擔著。但是二十四小時之後,我要你回來。而且我要的是一個像以前一樣的,靈敏、果斷、勇敢的羅飛。” 羅飛掂量出對方話語中的分量。他感受到那種非同一般的責任,更感受到那種非同一般的信任。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只能在深吸一口氣之後,咬牙吐出兩個字來:“明白!” 魯局長把小劉也叫到了辦公室,當著羅飛的面做了個jiāo接。隨後他便批準羅飛回去休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