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女子似乎一碰到有關情敵的事都會變得不那麽理智。 紅蓼性格本就跳脫,就更缺乏了一點理智。 雲步虛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慌張不心虛,他好像還有點高興,壓抑的眼神如雨天轉晴,放出幾絲光芒來。 “先饒我片刻。” 他抱著龐然大物的脖子,感受著她微帶針感的雪白毛發擦過皮膚,情不自禁地闔上了眼。 “一刻也不能饒。”紅蓼氣勢洶洶,“你要去見什麽大長老,自去見就是了,非要扯上我做那麽多鋪墊做什麽?” 越想越氣,紅蓼真的咬了他一口,有一點疼,雲步虛不自覺輕哼一聲,音色宛轉低徊,充滿了誘惑力。 “……”紅蓼瞪大了狐狸眼,“這個時候了還勾引我,可見是真的不守男德!” 雲步虛半睜開眼,他傷還沒好,臉色本有些蒼白,但這麽折騰了一番,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緋韻,倒是更有幾分病中美人被欺凌rou躪的無助之感。 雲步虛就是這個時候,突然丟下一顆雷:“這樣不想回去,是怕被青丘同族看穿?” 明明可以只是身體快樂,不附加感情,不給彼此套上枷鎖,可雲步虛這個妖孽非要勾引她,非要說什麽“心中亦有你”,現在好了吧!還真是亦了! 至於“亦”的深淺,她不清楚,也無法衡量,但她了解自己,對她來說,她會對他起了這樣的心思,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紅蓼沒防備他會突然這樣,狠狠戰栗了一下,腳尖都繃緊了。 紅蓼……紅蓼頗有幾分憐愛。 “不是奪舍。”雲步虛慢吞吞道,“借屍還魂?” 她看起來還是不太想回去,雖然她也不喜歡道聖宮,但更排斥回到那個原主的“家”裡去。 紅蓼一個沒站穩就倒在了他懷裡,人靠在他頸間,聽到他不疾不徐地說:“既連這般特征都一樣,那更要去一趟青丘。” 自然是因為她想要從他身上獲取這份安全感。 雲步虛:“長得一樣?” 至於為什麽想要…… “的確,但在青丘她勢力最大,若你想知道什麽內情,問她最快。” 雲步虛見此也不問了,隻自語著:“無論是哪種,既你不是她,卻可以變成她,你們之間必然有些聯系。” “你怎麽不防備?”她摸了一下那道血痕,“都流血了!你的護體罡風呢,打嘯天的時候那麽厲害,現在怎麽沒了?” “……接近。不行,我還是說不了。”紅蓼出了一頭的汗。 紅蓼噎了噎,想用法術幫他把傷口愈合,這點小傷她還是可以的。 紅蓼驚得一激靈,瞪大眼睛望了過去。 “做什麽。”她臉有些紅,“痛,輕一點。” “……又不是非得接她帖子才能進青丘。” 從在妖王宮開始她的心態就轉變了,變得不清白也不輕松起來。 “慣會利用自己的優勢來佔我便宜。”她生氣地埋怨了一句。 雲步虛有條不紊地說:“奪舍?” “哈哈!”紅蓼笑起來,一掃之前的鬱悶,直接站起身蹦了幾下,“看看這個!” 但雲步虛拒絕了。 她拉開小衣一角,露出腰間一顆漂亮的紅痣,在靠近肚臍眼的位置。白生生的柔軟肚皮上一顆紅痣,像雪地裡的一顆紅櫻,雲步虛俯身打量,在她的注視下很重地撫了一下,留下淡淡的痕跡。 其實她也知道雲步虛不會是那樣的人,但心裡就是很不踏實。 雲步虛答應得好好的,下次去撫的時候卻更用力了。 為什麽會對雲步虛沒安全感? 她的爪子尖銳,擦過他臉頰的肌膚就帶起一道紅痕,紅蓼一愣,趕緊收起爪子,變回了姑娘的樣子。 她明白自己這是沒安全感。 雲步虛看著她:“你和他怎能相提並論。” “嗷。”紅蓼湊過去,扯扯自己的臉,拍拍自己的身體。 紅蓼哪裡需要問誰?她自己就什麽都知道。 他拉開她的手,任她趴在自己身上,輕咳了一聲有些沙啞道:“接蓮綻的帖子是為了你。” 她從雲步虛身上起來,神色懨懨地趴到一旁,似乎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怎麽還要去啊?”紅蓼急了,撩起裙擺坐到他身邊,“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還去那裡做什麽?不會真是奔著那第一美人去的吧?” 為什麽想要呢?不難明白。 紅蓼激動地舔舔嘴唇:“接、接近了。” “你知我不是。” 雲步虛握住狐狸爪子,也沒拉開,就那麽摩挲著,明明對外是個那麽冷酷淡漠堪稱暴君的存在,面對她時卻總會有近乎違和的柔和。 說到底還是他太會勾引人了,看看他現在這個眼神,紅蓼不悅地拿爪子捂住了。 紅蓼慢慢放開了他的脖子,望進他的眼睛裡,看到溫和流淌著的純粹情意。 雲步虛望過來:“你果然知道我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方才又為何那樣生氣?” “……誰說我知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雲步虛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往後倒,“你那樣生氣是因為……” “別說了。”紅蓼試圖捂他的嘴,但他往後一撤就躲開了。 “你在怕。” 他臉上掛上了明晰的淺笑,笑意深入眼底,有種從未有過的輕松愉悅。 紅蓼看著他這個笑,又不想攔著他繼續說下去了。 這人平日裡看著總是冷冰冰苦大仇深的,像個法官錘一樣時刻準備一錘定音審判一切。 現在這樣笑著,倒是難得看出了一些人煙氣來。 他目光灼灼地凝視她:“你心中,果然是極看重我。” 紅蓼張張嘴,很多話想說,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懶散地坐在地上,昨夜還嫌棄道聖宮冷,現在卻又覺得渾身發熱。 她抓著輕紗的衣袖,視線緩緩落在地面上,盯著自己的衣擺緘默不語。 從一開始雲步虛就認可她喜歡他這件事。 在他還沒有表明身份的時候,就覺得她已經對他情根深種,至死不渝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其實他也沒有那麽篤定。 是在剛剛,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好像感受到了她真正的情意。 “了了。” 他在叫她,紅蓼不說話,他便自己繼續說下去。 “其實昨夜我便想到了這些。”他解釋著,“你們那樣不同,我自是知道絕非同一個人。” 紅蓼一擰眉:“知道為什麽不早說?害我糾結了一晚上。” “我也在怕。” 紅蓼呆了呆,驚訝地看向他。 他徐徐道:“我怕誤判你的心意,怕你並非真的想讓我什麽都知道。你不久前還一心想著離開我,我不確定你是否想要保護這個‘秘密’。” 所以他裝作沒猜到,哪怕她表現得似乎是想說卻有難言之隱,他也不敢冒險和盤托出。 就怕有那麽萬分之一可能,她是故意不想說的。 就是在剛剛,在她因蓮綻的事吃味的時候,他才下定決心說出來。 “無論如何,你都要隨我去一趟。”雲步虛牽著她的手將她拉起來,“不管你是以何種身份來到這裡,我都必須確定你不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紅蓼倒是完全沒想過這個,聽到後不禁愣住了。 “你既到了這裡。”雲步虛一字一頓,“我便不可能再讓你離開。” “我沒辦法放你走。” 他神色壓抑起來,細碎的光影投射在他臉上,閃著明暗交雜的光。 “我必須斬斷任何會將你帶走的可能。” 紅蓼只是聽他這麽簡單說了一句,就輕而易舉體會到了他的決心——她比任何時候都覺得雲步虛很危險,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如果她真的回去了,他會用盡一切辦法抓到她,然後把她這個不識好歹始亂終棄的狐狸精給嘎了。 紅蓼摸摸凍僵的手臂,又摸摸還熱乎的脖子,清清嗓子說:“既然你那麽想去青丘,就去好了……” 反正她也沒有什麽非要回去不可的理由。 顯然在這裡要比回去做社畜有趣得多。 最重要的還是有這樣的美色當前—— 雲步虛剛釋放完凜然殺意,突然就朝她身上倒過來,紅蓼穩穩地將他接住,看到他皺著眉在她懷中不斷地咳著,嘴角甚至還咳出了點點血跡。 “這是怎麽了??”她懵了一瞬,心疼地亂了手腳,“怎麽還吐血了,你這次都沒靈力盡失,應該可以自己療傷啊,怎麽到了現在還會咳血?” 雲步虛沒說話,他只是眼神幽暗地瞟了她一眼,她頓時一僵,怎麽說呢,總有種既視感—— 我吐了,我裝的。 嘯天的話猶在耳畔,紅蓼理智地判斷了一下雲步虛假裝的可能,最後還是屈服在他柔弱而不能自理的俊美外表之下。 “乖寶,走,咱回去躺著。” 裝不裝的,沒辦法,她就是吃他這一套! 雲步虛在她的攙扶下回到床榻邊,坐下後半垂下頭,蒼白著臉,藍金的道袍熠熠生輝,禁欲又冷清。偏生他開口的語氣,威嚴裡還夾雜著情不自禁暴露的絲絲忐忑。 “我方才那樣說。”他一句三喘,“你不會又起了要跑的心思吧。” 他好像說這麽一句話就完全沒力氣了,虛弱地倒在榻上,道袍凌亂,墨發披散,烏瞳半闔,我見猶憐。 “你素日便介意你我身份之差,幾次三番因此拋卻於我,今日我這樣同你說話,你定又會覺得沒能在我上面,被我壓了一頭。” 他短促地喘熄了一下,手背搭在眼睛上,輕咳著道:“我如今身子這般,此次去青丘路上你若想走,我定是攔你不住的。” “屆時只怕非但不能斬斷前因,還會明珠彈雀,得不償失。” 一個大男人,原來可以這樣嬌嗎? 紅蓼不可思議地看著雲步虛,她實在沒忍住,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演還是你能演。” 雲步虛被戳破也不慌張,仍是那副樣子,隻拿開了手背,微紅著一雙若即若離很有風韻的眼睛,紅唇開合道:“莫要逃。”他字字虛弱,“我重傷在身,此次青丘之行關乎你的秘密,也不宜帶著道聖宮其他人,等真到了那裡,還要由你來保護我。” “……我?”紅蓼指了指自己,擺出“別來沾邊”的架勢,“我才八條尾巴,人家青丘秘地裡不知道多少強大的九尾天狐,你指望我,那咱們還是趁早……” 她話沒能說下去。 因為她看到雲步虛難得泛起清旖的雙眼逐漸黯淡了下去。 像皎潔高貴的月一點點墜落月空。 嫦娥還得自己奔月呢,她這兒直接把月亮給搞隕落了。 紅蓼心一揪,比他剛才還要呼吸困難。 草(一種植物)。 她可能要讓嘯天失望了。 “我褲腰帶呢?”她低頭翻找。 雲步虛一皺眉:“什麽?” 紅蓼悶悶地說:“我把腦袋栓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