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
姚星阑双手紧了紧，旋即又若无其事地问道：“婆婆带着几个孩子从渭城赶来，听说那边战事吃紧，渭城还被利突族的人占领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姑娘也知道南疆打仗了，还往这边跑？”老婆婆眉眼细长，一看就不是个好唬弄的，虽然穿着有些脏污，但谈吐气质不俗。
“婆婆，我饿了……”一个大概五岁的小女孩轻轻扯了扯老婆婆的衣袖，目光带着几分渴望地看向了绿珠。
庙里生了火，绿珠正在给姚星阑烤干粮，干粮的香味飘了出来，引得这些饥肠辘辘的孩子都睁大了眼。
绿珠看了姚星阑一眼，姚星阑对她点点头，她这才将烤好的干粮分给了几个孩子。
“看来姑娘也是好心人。”老婆婆的戒备少了几分，姚星阑才趁机和她攀谈起来，“不瞒婆婆，我这一次来南疆是为了寻人。”
“亲人还是爱人？”老婆婆掰着手里的干粮，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她吃相优雅，一点也不像那几个狼吞虎咽的孩子。
“都有。”姚星阑的目光游移在火堆之间，微微有些出神。
姚星亮也没有传来消息，景飒自然也没有，她就想知道他们是否还平安，原本李文玉还想跟着来的，李夫人没让，李文玉就让她带了好几封信过去，临走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原来姑娘的亲近之人都在饱受之战火之苦。”老婆婆叹了一声，这才缓缓道：“我们确实是从渭城一路逃出来的。”
“那里如今怎么样？”姚星阑眉头一皱，连心弦都绷紧了。
“话说那一日，还当真是凶险万分……”老婆婆的思绪也陷入了回忆中。
也就是五月底六月初的那几天，渭城连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河水看涨，往年都有城防军提前筑好堤坝，这才能防止河水漫进城里，但这时的渭城已经被利突族的人给占领了，他们如何懂得这些治水的道理，便放任着没管。
城里的官员几次三番劝诫，不是被打一顿关起来便是被砍了头，还有谁敢去说？
“那一晚我记得城外的河水哗啦啦流得很大声，兴许还有雨水……”老婆婆的目光有些飘浮，连嗓音都带着几分轻飘飘的意味，“我没睡着起来关窗户，便瞧见了冲天的火光。”
是有火光，还有喊杀声，还有兵器相击的钝响。
有人喊了一声，“大业的援军攻进来了！”
当时的交战很激烈，百姓们关在屋里也十分忐忑，毕竟谁也不想过这种任人鱼肉的日子，有一个两个出门帮忙的，很快就有成千上万个。
百姓们熟悉城中的道路，似乎又有人引导他们，倒火油的、摔石头的、打木棍铁钝的都有，一时之间军民联合抗击利突族的士兵，很快就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我还瞧见那个利突族的三王子被打出了太守府，和他交手的是一个年轻的后生，看着很俊，只怕才二十出头。”老婆婆对那个年轻后生很是留意，因为他确实太显眼了，雨夜中一把长剑雪亮如银，手起剑落，鲜血便泼了一汪。
“不过利突族那位三王子也是勇悍，他使的是双斧，力大无穷，一斧头就能把人给拍飞了。”老婆婆说到这里还有些后怕，姚星阑却是屏住了呼吸轻声问道：“那位年轻的后生是大业的士兵吗？”
“是，不过我听那些人好像叫了他一声将军。”老婆婆话音一落，姚星阑的心都提了起来，“那最后呢，他打赢那个三王子没有？”
景飒的力气虽然比不上那位三王子，但是他有脑子啊，而且他轻功极好又会使巧，姚星阑相信他能够在面对这样的强敌时随机应变。
“要打赢那个三王子可不容易。”老婆婆摇了摇头，嗓音有些低沉，“我也为那年轻人捏了把汗，又爬到高楼上去看他们，他且打且退，虽然力有不及但始终没有落在下风，但这个时候河堤冲垮了，洪水一下便涌了进来，一个浪头打来我便瞧见他们被洪水给卷走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老婆婆还有些打颤，洪水过境，真的是卷起一切，若不是她所在的楼高只怕也要被卷走的。
“洪水？”姚星阑瞪大了眼，脸色一时之间变得苍白，双唇紧咬着，牙齿却在不住打颤。
洪水过境有多可怕，卷走一切，冲刷一切，不只是人、牲口，有时候连房屋都不保。
“幸好这洪水没有持续多久，雨停了，水也退了。”老婆婆长叹一声，“不过城里好多人都被水给卷走了，能回来的都在四处搜寻亲人的下落，还有些人就如同我一样怕利突族又攻了过来，所以先逃了出来，想等着战事稳定了再回去。”
“是啊，婆婆是沿路捡了我们，所以才走到了这。”那个小女孩依在老婆婆身边一脸的依恋，他们都是失了父母的孤儿，如今能够聚在一起，老婆婆便是他们唯一的依仗。
“所以那边战事如何，你们眼下并不清楚？”姚星阑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景飒只是被水给卷走了，他那么聪明身手又那么好，一定不会遭遇不测。
“这一路走来倒是听人说起，那个利突族的三王子倒是没死，他又带领了他们族中其他的兵士攻了回来，虽然没重新占领渭城，但两军交战了好几次也没分出什么胜负来。”老婆婆轻轻拢了拢怀中的小女孩，长叹一声，“战火连天，苦了的还是普通百姓。”
姚星阑沉默不语，绿珠轻手轻脚地上前，将水壶递给她，压低了嗓音道：“小姐喝点水，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姚星阑握紧了水壶，指间都捏得泛了白，她是希望景飒没事，但没有见到他的人，她就不可能不担心。
唯今之计，怕是只能先进入大业军中找到姚星亮再做打算。
第二日一早雨停了姚星阑便与老婆婆辞行，还将随身的干粮送给了他们，“您带着几个孩子一路奔波，还是早些寻个地方落脚的好。”
“我知道，若是渭城平安了我们还是要回去的，走不远。”老婆婆点点头，又给了姚星阑一个药瓶，“这是我自己做的土药，南疆多毒虫，若是被咬了就擦这个。”
“多谢。”姚星阑收下了药瓶便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