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自然是富丽堂皇的,此刻正是黄昏,夕阳西下照在屋顶的琉璃瓦片上,折射出一片五光十色的绚烂。姚星阑微微有些恍惚,她正走在宫里铺就的整齐划一的青石板路上,绣花鞋上的蝴蝶翩翩起舞,就仿佛那一年进宫时的场景。不,那个时候不算是进宫,应该算是入住宫中,因为顺着宣王登基称帝,他们一众宣王府的女眷已经水涨船高,成了后宫里的嫔妃。后宫,成了困住她们的方寸之地,也是一个权力与欲望的囚笼。“小心台阶!”姚星阑不知道怎么踩错了台阶,身形往边上一歪,她赶忙抱紧了怀里的姚启凡,却不想旁边突然探出一只手来稳稳地扶住了她。姚星阑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景飒有一双凤眼,黑白分明,就算不笑时都像在带着笑,他这样的模样是很讨人喜欢的,带着一股天生的风流劲。“王爷。”姚星阑站定,景飒这才放开了手。他就觉得姚星阑从踏进皇宫开始就有些没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那眼神总透着一股飘渺恍惚,感觉那脚步都像是踏在云端,没有走踏实一般。姚星阑不是第一次进宫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是有些紧张害怕,还是不适应?景飒的黑眸中转过一抹探究和疑惑。“你们女眷在那里坐轿子,快过去吧。”景飒又看了一眼姚星阑,眸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舍,一会儿宴席开场男女会分席而坐,他也瞧不见姚星阑了,只能晚些时候再来找她。“嗯,多谢。”姚星阑点了点头,抱稳了怀中的姚启凡,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听说……陛下要给你指婚?”“嗯?”景飒一愣,接着唇角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调侃她道:“是不是怕父皇给我指了别人家的姑娘?你放心……”“我才不担心呢!”姚星阑瞪了景飒一眼,裙角一动转身离去,那背影似乎还带着几分气鼓鼓的意味。谁担心了?他定亲就定亲,关她什么事?她也要定亲了不是……“大姑姑,你脸红了。”姚启凡的小手突然爬上了姚星阑的脸庞,她怔了怔,那红晕便漫延上了耳尖。没事她脸红什么?姚星阑咬了咬唇,这种情绪她不该有,很复杂又很纠结,她不喜欢,就像景飒能够左右她的情绪一般,以前并不是这样。但想到两人就要各自定亲走上不一样的道路,那一瞬间姚星阑还是有些低落。上了台阶后小轿依次排好,没有轿子的还要再等等,太监们健步如飞,抬着小轿不断地往返。寿宴摆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隔着一座水榭分了男女的席位,大业朝对男女大防并不是那么看重,不然适龄的男女如何自己相看,找到自己满意的伴侣呢?虽然是为了给皇后贺寿而来,但那些还未定亲的男女也会打扮收拾妥当,就等着在合适的时机看看有没有对了自己眼缘的人。人太多,轿子有限,姚家女眷少不得要等上一等,这一等,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宋芷青就赶了上来。她倒不是特意要赶上姚星阑,总归是要到一个地方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还能一辈子躲着。“姚大小姐看来是大好了。”宋芷青一身华丽的王妃袍服,衬得她威严四溢,偏偏那张脸上还挂着温和无比的笑意,看起来依然是和蔼可亲。“劳王妃挂心。”姚夫人带着姚家女眷向宋芷青行礼,态度倒是不卑不亢,又抬头看向宋芷青,“多日不见,王妃倒是清减了不少。”姚星阑也看向宋芷青,她确实看着瘦了,这身王妃的袍服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感觉。那一日赛马场的事情总要找人担责,那匹发狂的马被处理了,姚星阑想想也有点难过,明明是人的过错,却偏要畜生来承担,它们又何其无辜?这世间最难测最可怕的是人心,姚夫人说的果然没错。“还好,就是那一日赛场上受了些惊吓,前些日子王府又走了水,我这劳心劳力的,不瘦才怪。”宋芷青淡淡一笑,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姚星阑身上睃过。姚星阑却是神色未变,就像在听别人的事一般,丝毫没与她扯上半点关系。“那可真是太不走运了。”姚夫人假意客套了一句,刚好太监抬着轿子来了,她便谦让一句,“王妃既然来了,那您先请。”说罢让出道来。姚星阑她们也跟着退到了一边,这是在皇宫里,谁要和皇室的女眷抢威风呢?自然是该谦让就谦让。“瞧我这弱不经风的模样,倒是让姚夫人看笑话了呢。”宋芷青以帕掩面轻笑一声,却是没有推拒地走上前来,“那我就先行一步了。”看着小轿走远,姚星语才鼓了鼓唇角,看得出来她是想要说些什么,姚星阑悄悄地对她摇了摇头,她这才将情绪收敛了起来。在皇宫里一言一行都得谨慎,不然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又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事来。姚星阑她们分坐了两顶轿子,她抱着姚启凡与钟氏同坐,姚夫人带着姚星语,到皇后娘娘的凤仪宫还要走上一柱香的时间,她们正好可以欣赏宫里的景色风光。姚启凡倒是好奇得很,钟氏撩了轿帘让他看窗外的风景,巍巍宫殿,假山树木,连秋日里都开着繁复艳丽的花朵,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就是皇宫啊!姚星阑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轿帘,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她以为再进皇宫她会心潮澎湃,甚至会有很多的情绪衍生出来,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一片平静,毫无波澜。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也不怀念,就算到过人人羡慕的位置又怎么样,那样的荣耀也根本不是她希望的,也半点不能使她开心。“妹妹,咱们到了。”钟氏轻轻地推了推姚星阑,她不由睁开了眼,小轿落地,有宫女在外撩了轿帘,姚星阑不急不慢地抱着姚启凡踏出了小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