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非拉着邵琅远离开了酒店,两个没什么行李只有一辆车的年轻人,仿佛在流浪。邵琅远按着颜知非的意思,把车开到了云想住的地方。云想正被通缉,住的地方就空着了。颜知非想的是,就住在云想那儿!如果云想回来,可以抓个正着。如果他不回来,正好,可以一直免费住。然而,当颜知非和邵琅远走下车,穿过一个又一个破旧的巷子后,看到的是脏兮兮的铁栅栏,穿过铁栅栏来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木门贴着陈年老门神贴纸,在微风中摇晃,好像要连同木门一块儿飞走似的。“要不……将就一下?”颜知非问邵琅远。在颜知非要推门时,邵琅远握住了她的手,他道:“我有别的办法。”颜知非较真道:“在你卖掉手表时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以你在上海的人脉,要找个住处借点钱并不难,但你并不想这么做。当时你没有那么做,现在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我这么做。”门嘎吱一声被颜知非给推开了,里面却非常整洁干净,完全出乎二人的意料。门外响起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有人粗着嗓子大喊:“谁啊你们?”待那人站到门口,颜知非才看清来人是个女人,有三个她那么宽,两条肥大腿之间没有一丝缝隙。颜知非还没开口,女人就伸出胖手,一副索要钱款的样子,“云想那小白脸欠了我三个月的房租,现在没人能找得到他,正好,你们来了,就帮他给了吧。”颜知非赶紧划清界限,还装出社会大佬的样子,凶巴巴地挥着拳头:“我们也是来要账的!”房东甩了颜知非一个白眼,骂骂咧咧地丢下一句“浪费老娘时间”就走了。有房东守着,显然屋子不能住人。邵琅远从桌上拿起厚厚一叠纸,上面全是服装设计图。颜知非凑近了些,顿时羞红了脸,赶紧转过身去,说道:“这个小白脸,没羞没臊,居然画这种腌臜眼睛的东西。”她从指缝里透出一缕目光,见邵琅远看得十分入神,小声地:“你居然……看这种东西。”设计图上的模特各个身材丰满,体态丰腴,搔首弄姿,或展露出丰满的大腿,或故意低压身体保持前倾姿态,好凹处前凸后翘的身姿。身上的衣服轻盈薄透,根本遮不住羞。邵琅远说道:“这是用蕾丝作为全部造衣布料的设计图。”颜知非道:“哪会有人敢穿这样的衣服?虽说爷爷也曾教过我,不同年龄的女子对美的需求不同,有些年龄要刻意隐藏身体的美,有些年龄则要做得体的显露,但不管怎么说都不得偏离得体二字。你看看这图,根本不得体。”“就算有人敢穿,还不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邵琅远道:“这是设计图,为了凸显蕾丝布料的与众不同,表现上做了夸张的展现。”颜知非拿过一张细看起来,她还是不认为图上的衣服能够穿到大街上去,她道:“就算设计图刻意夸张了,实际做出来的衣裳会收敛很多,但还是太……”一时间,颜知非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邵琅远知道她想说的是这些衣服穿在身上太暴露,有失得体。颜知非突然问道:“你说,会不会……这些衣服根本不是平常穿出去的,而是在卧室里穿的?就你们城里人说的睡衣?”青古邬的人也穿睡衣,不过都是用棉麻材质做的衣裳,规规矩矩,没有特别的花色和样式,就图个舒服。邵琅远却道:“这些衣服不是睡衣,是户外服装。”颜知非惊得掉牙,一时间无法消化,小心翼翼地把图纸放回了桌上,还把有图的一面朝向桌面,纸压下,图就给盖住了。邵琅远道:“其实这些设计图非常专业,可以称得上是大匠之作。”颜知非不敢苟同,也不想泼他的冷水,索性选择沉默,暗暗在心里急躁地嘀咕:这家伙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旁边还站着个女孩呢,能不能避避嫌?无意间抬头,见邵琅远眉心越来越深刻,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颜知非凑了过去,羞死人了,图上的模特大胆地坐在小椅子上,一条腿努力伸出,上身倾压,手臂撑着膝盖和下巴,身体曲线凹凸玲珑,线条修长,身上的蕾丝衣服虽实现了“遮羞”这个基本功能,却让人浮想联翩。邵琅远看得这么忘我?空气尴尬得让颜知非浑身不自在,好像每个毛孔都被打开,冰锥似的风直往里灌。她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吧。颜知非还没来得及离开,只听邵琅远说道:“云想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还能是什么?只知人间色相的无聊老男人呗。颜知非在心里给云想画了个大大的“×”,脑海中,云想穿着一身囚服,囚服上就画着她刚想出来的那个“×”。邵琅远继续道:“以云想的设计水平,只要他稍稍花点心思,就能在服装设计界出名。我之前调查过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与旗袍设计、定制毫无关系。”“上次在旧工厂的时候,看到云想打那台蕾丝织机的主意,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想把蕾丝织机据为己有,再高价卖出。看来,是我想错了,从头到尾都想错了。”见邵琅远如此认真严肃,颜知非也陷入了思考。她道:“你的意思是说,云想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设计本事,以一个普通人的样子出现在你妈妈面前,是故意降低她的防备?”邵琅远认同道:“你说的对,他一开始就是冲着蕾丝织机才接近我妈妈的。”所以,舒若君的死是他们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邵添关、陆冬利、云想,都是凶手。颜知非安慰他道:“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想办法,一定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眼下,只有先想办法在上海立足,接下来再说查真相、报血仇的事。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邵琅远接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薛老太太的声音,她道:“我要见颜家那位旗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