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非觉得他俩站在门口跟这些人说话太奇怪,索性拉着邵琅远走进办公室。邵琅远对邵添关道:“我愿赌服输,薛老师确实没有接受我做的旗袍,按照约定,我不能继续待在上海织锦旗庄。”“但是!”邵琅远话锋一转,字字有力地说道:“我必须把一些该说的话当着所有董事的面说清楚。”他想说的话,邵添关一个字也不想听,呵斥道:“成王败寇,既然已经输了就该回去收拾东西走人。你放心,我会报销你出国的所有机票。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挂念家里。”往轻了说,他这是要和邵琅远断绝往来,往重了说,他是要和邵琅远断绝祖孙关系!颜知非听不下去了,说道:“见过无情无义的,却没见过像您老这么无情无义的。你派人在路上设局,连用钉子扎轮胎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您无非就是想阻止琅远把旗袍送到薛老师手中,您无非就是怕薛老师喜欢我们的旗袍而让琅远留在上海织锦旗庄。”“诸位!他这么做伤害的不仅仅只有琅远,还有你们的未来。邵老高寿,曾经赚的钱足够他挥霍剩下的时光,但你们呢?你们有的正直中年,需要打拼积累更多的本钱,有的年事稍高,需要考虑将来的养老问题。”邵添关用冰冷的目光瞪了一眼颜知非,喝道:“还轮不到你个野丫头来管我们邵家的事!”邵添关对颜知非有偏见,有敌意,这是对颜安青敌意的延续。颜知非毫不客气地回瞪了邵添关一眼,吐吐舌头,“怎么?怕别人知道您的坏心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邵添关已经用眼神将颜知非千刀万剐了。邵琅远把颜知非护在身后,他说道:“我要让您失望了,爷爷,在没查清楚我妈妈的死因之前,我哪儿也不去!”邵添关心中一急,骤然咳嗽起来,陆管家赶紧上前抚摸胸口和拍打背部,最终,老爷子咳出一口血来。老爷子喘息一阵,稍有平息后,他咬着牙恨恨地骂邵琅远:“你是要气死我啊!你待在上海有什么用?故意膈应我是不是?你妈妈的死源于她自己不自爱,身为我邵家的媳妇却勾搭其他男人,这些事我说出来都觉得丢人,你却一再以此逼迫!”邵琅远驳道:“不,您老不要给我妈妈扣帽子。如果我妈妈真的跟那位云先生有事,你们一定会想办法让那位云先生过得猪狗不如。以您老的作风,一定是这样吧?可事实如何?当那位云先生找上门来时,你们却惶恐闭退。”邵添关不想邵琅远再说下去,厉声呵斥:“别说了!”邵琅远寸步不让, “您辱没我妈妈的声誉,那我也就不念血缘之情了。上次邵家宅院发生大火,是由二婶和那位云先生引起的吧?云先生来找二婶,二婶却不敢见,悄悄带他去了仓库,才引发了火灾。如果那位云先生真是跟我妈妈有牵扯的人,为什么二婶不直接把他赶出去,非要鬼鬼祟祟地带到仓库去?”其他董事听到这里,纷纷起身,以“家事你们慢慢处理”为由离开了。邵添关冷笑着对邵琅远道:“你二婶的事情去问你二婶好了,来找我什么麻烦?”颜知非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连我都能看出来你和他二婶是一伙的,找她还是找您老,不都一样吗?”邵添关瞪向颜知非,颜知非心中一虚,赶紧溜到了邵琅远身后。邵琅远说道:“如果不是其中有猫腻,你们不能怕那位云先生找上门来,二婶也不会鬼鬼祟祟地把他带去仓库。”“爷爷,为了一台蕾丝机,您就害死我妈妈……”邵琅远哽咽起来。“我没有!”邵添关一口否了,他道:“你以为上海是什么地方?没有法纪吗?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可以在上海只手遮天吗?没有人可以杀害你妈妈,她的死确实是意外!”邵琅远问:“那当初为何不让我回国奔丧?不要拿博士试验做借口,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理由,您以为我会信吗?”邵添关道:“我不让你回来,当然有不让你回来的理由!”他好像并不屑于和邵琅远深入地谈下去。不管邵添关是不是不屑,邵琅远都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单刀直入把邵添关当初的想法说了出来,他道:“你之所以不让我回国奔丧,是因为想顺利抢走我妈妈带到邵家的那台织机对不对?”邵添关沉默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语言,它可以被解读成愧疚,也可以被解读成无奈,但在邵添关的沉默里,邵琅远只看到了不屑。仿佛天地都在他手掌里运转,邵琅远、舒若君都只是任由他算计的棋子。颜知非一直以为邵琅远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没想到在面对妈妈的生死、家人的算计时会如此的失望,他的失望和痛苦让他看起来失落又脆弱。颜知非心疼了。颜知非从邵琅远身后冒出半个头来,指责邵添关:“你这老头真是阴险狡诈,就担心琅远回国抢夺一台机器,你就不肯让琅远回来送他妈妈最后一程!”颜知非握住邵琅远的手,对他道:“走!我们去把那台机器找出来!”邵添关闻之色变,大喝阻止:“你们会弄坏它!”颜知非道:“就算它变成一堆废铁,也比放在你们邵家强!”话音刚落,陆管家冷着一张脸拦住了颜知非。邵琅远双眼如刃,问他:“就凭你也想拦我们?”颜知非附和道:“打人、杀人都犯法,你也不想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吧?”陆管家不动声色道:“我只是想替老爷子骂你们几句。骂人不犯法吧?”陆管家正要开口,颜知非阻止道:“诽谤也是犯罪,我同样可以告你!走开,老奸巨猾的狐狸!”颜知非和邵琅远从陆管家身旁走过,陆管家却无计可施。尤其是邵添关,一张老脸气得铁青,但嘴角仍旧倔强地挂着一抹嘲讽和不屑的微笑。邵家是他邵添关的地界,没有他点头,没人能从邵家拿走任何东西。颜知非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她回头冲陆管家道:“我听戚歌的朋友说,戚老爷子有栽培你的意思,你可得好好把握。旗庄不行了,还可以去戚家。戚家生意做得可比旗庄好多了,跟着戚老爷子吃肉喝酒,比在邵家舒坦。”颜知非和邵琅远痛痛快快地离开了,留下不知道如何解释的陆管家和脸色铁青的邵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