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去慈宁宫,新男官喊开了门,傻子爹高兴坏了,狼牙不认识我有敌意,吼叫得震耳欲聋。 兰章拦住龇牙低吼的狼牙,皱眉说:“寝宫里略躺躺就待不住了?刚能走就逞能。” “我今早还去议事啦。”我揉揉眼睛,兰章问,“怎么肿起来了?” 傻子爹蹭我的脸,把我的头发薅得乱七八糟,新的男官想制止,我挥挥手算了。 兰章以为年少的我又被内忧外患的朝堂大事吓住,他拿来一根鸡腿放进我手里,握住我的手腕,引我去喂认生的狼牙。 这天岳娘子不在,狼牙还没被她下令认我。 兰章清泠泠的眼睛对住认生的大狼犬,狼牙迟疑的嗅鸡肉,见兰章的手和我的交覆在一起,它含住鸡腿前一截,轻轻咬进嘴里。 兰章要抽回手,我把他的手指握住,扣在一起。 我说:“你相信我,咱们是结发妻夫,别的男人跟我是君臣。” 渣娘哄她的男人们时,说得一定比我更好听,更动人。 兰章沉默一阵,不安的说:“你要跟骊水王子求婚示好,与骊水国订下互不攻打的盟约?” 我一个哆嗦把他手指松开,求亲黑齿虎虎?饶了我吧! 我要说什么,他伸手捂住我的嘴,对喜悦天真的傻子爹摇头。 傻子爹说他好久没有看我了,要我喂饭才肯吃,笑眯眯的瞧住我。 晚饭后我跟狼牙出去走走,一路跟开心极了的傻子爹玩耍,兰章远远的在后面,不断有宫人和管事的找他说事。 我回头看对工匠和管事指引改田图纸的兰章,明明昨天结婚了,跟他之间却好像没啥变化,依旧过着寻常的生活。 兰章成为皇后的变化,就是头上的绿玉簪换成金质凤钗,腰带滚了金丝。 我的存在,一直给他带来了什么? 傻子爹要脱裤子追狼牙下河游泳,吓得我回过神,跳进河里着急的把呛水学狗刨的傻子爹扛回去。 兰章惊慌过来,喘着气拿袖子擦我和傻子爹的脸,傻子爹开心的划动膀子:“我还要和宝宝游水!” 我跟兰章就像老母亲老父亲一样劝太后老实回去,忘了跳水这茬。 哄睡了玩够的傻爹,我把兰章从慈宁宫接回来,他打开图纸告诉我在皇宫怎么安排的农田药地,养珍禽异兽的鹿苑得怎么修改围栏。 我看看图纸上标明的养兽地,说:“鹿苑换到别处,改回福吉皇叔以前的绣桔苑,我要把小皇叔和他的孩子从骊水国接回来。” 兰章意外,“你知道福吉皇叔?” 我举出几根手指头,“太医下毒是安荣王雅兰朱燕指使,小皇叔在骊水国和亲,现在身上还流着皇族血的,除了我,剩下伊睨金铃。” 兰章看住我。 “金铃是聪明有能力的人。”我说,“杀他会刺激伊睨世家,东南边防不能这么快崩溃,但更不能让他结婚,为伊睨带来势力和同盟。” 兰章明白了,皇宫种地的图纸从他手里掉落。 我弯腰捡起新皇宫图纸,揣进袖子,眼睛冒出更亮的光,把他失神松开的手抓住。 兰章是伤心得不想看我了。 金铃公子有京城第一美男的名声,他是害怕、担忧、还是失望? 我硬把兰章的脸掰过来对住我,“你别误会我是来糊弄你!金铃不是平凡之辈,如果不能让他的才能智计为我所用,那就更不能让他为伊睨、其他势力所用,他一定会是难搞的敌人!金铃不是善类,我们妻夫都留个心眼,把他控制在宫里,一起看住他!” 兰章微微挑眉。 我继续说我的计划,把太医下毒的指使者告诉他,“如果伊睨世家谋反自立,金铃成为敌人,我就让他合情合理的带着’体面‘和‘尊贵’,一辈子被关在皇宫,帮不了父族,蹦跶不出大水花。” 我接着露出被克制的杀意,冷笑说:“这样的才子不能收为己用,要与我为敌,就让金铃在宫中‘病逝’消失!” 皇宫是空有美名的囚笼死牢,还是他上班就业的岗位,就看金铃怎么选择! 兰章诧异,“你、你怕金铃公子?” 我讲述金铃指引薛荔从秋家保身的计策,用假人和谎言替换结婚继而出卖的事,只是没有说是谁和谁。 然后我问兰章的看法,认真的听他的分析。 兰章皱眉,“此人擅从人心欲望筹谋策划,外忠而内奸,人我分明,心思甚深。” 我严肃而恼恨的攥紧他的手,重重点头,“金铃就是这样的人!他现在是死囚,正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机会——所以现在我只给他最低的小侍身份,付出最小代价就可以让他感激畏惧。我要把金铃控制在手里,把后宫制度和男侍身份变成给他的约束,但是凭我的头脑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兰章,你要帮我,站在我一边!” 虽然我提出要金铃当小老公,但后面表达的每一个意思都让兰章意外。 兰章困惑的问:“你不欣赏怜惜金铃的容貌?” 我冷漠的讽笑:“那老娘就跟先帝一样死吧!” 兰章忧郁,“你知道就好…….不必再跟我表态诉情,我明白了。” 我问:“你觉得金铃入宫后适合做什么?” “开国乘家,小人勿用。”兰章说,“此人与父族牵系复杂,不可重用于宫廷的实际要务,不过如果放在出谋划策、提供建议的虚职,可以听他的看法。”兰章想了想,谨慎的说,“你给他最小的身份也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太多分量,便生异心。” 我点头消化。 兰章注视我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我嘴巴一弯,“那就让他办诗社呗,你们写诗作画,还能卖钱呢。” 兰章冷笑:“项虞,你想要后宫还加入多少个男人,能集结出一个诗社?” 我笑说:“别迂腐,结交结交外面的男眷公子,出了诗集画册,朕给你们题字,沾你们的仙气,把价格提到仙品去!这也是向外面表明小皇帝喜欢文化风雅,喜欢知识男性…….” 兰章按住额头,“我头疼,先去歇息了。” 我想去握他的手关心,兰章的袖子从我手心划过,背转身走了。 我冲他喊:“夫君,我晚上回去,咱们一起睡——” 兰章的身影已经远了,走进重重宫门。 我无言目送。 花木宫墙变得黑暗,天暗下来,宫人点起灯。 我慢慢的叫来新男官,说:“蘅芜宫的灯火点亮了?” 男官回应,“一切就绪,现在将金铃公子提出大狱,送往那里?” 我点点头,转入蘅芜宫,在宫外的花草果树旁停住。 夜晚看不出什么来,我袖手装模作样的仰视花草树木,等到新男官开始觉察了,询问:“陛下怎么不进去?” 我对着黑黢黢的树荫说,“这果树的花开得真好。” 小宫男们困惑张望。 男官摸头:“陛下,现在没有花了。” 我继续说:“谁把果树养得这么好?把人叫出来奖赏!” 立即就有几个人出来整齐跪谢,都是打理没人住的蘅芜宫的宫男们。 我一一询问名字,然后口头奖励一番。 男官莫名其妙。 停到一个最矮小年幼的男孩面前,我说:“四郎,太后爱吃水果,你这么小,去慈宁宫给太后培育果树。” 四郎惊喜的叩拜谢恩,抬起头看灯火下年轻皇帝的模样,女帝身形一转,在宫人簇拥下进入蘅芜宫,只留下一个来不及看清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