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和子身份没核实,而且刚认识就交浅言深,李迄怎么可能同意? 李迄带着试探目的,笑呵呵婉拒道:“记得那日听娘子所歌,你声音有如天籁,李某就会弹弹琵琶而已,我何德何能为人师?娘子找错人了...” “李郎休要谦虚,妾身家中世代乐工,只看你那夜的琵琶技艺,就知李郎通晓音律,为人师绰绰有余。” 面对许和子审视的眼神,李迄心中突然冒出一丝侥幸。 暗忖自己没完全暴露,她不知道李迄就是青木? 想到此处,李迄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娘子想学琵琶?” “郎君会的乐器,妾身都想试一试,另外...” 许和子话到一半突然停下,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补充:“郎君曾在上元歌会时伴奏,对清庐新歌曲调应已烂熟于心,您能不能把那些新歌的曲子,也一并教给我...” “嗯?” 李迄露出诧异的表情,心说你最终目的是为了那些曲子? 他觉得许和子不像薛镠的人,薛镠要这些曲子岂非探囊取物?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 “我知道此举不光彩,但诗茵已进了宜春院,再想弄到这些曲子很难,来流莺楼的客人都在问清庐新歌,我们压力真的很大...” “娘子如此上心,莫非是流莺楼东家?” “不是...” 许和子摇了摇头,望着皇城方向自言自语:“知道我家世代乐工,为何混迹在流莺楼?那是因为流莺楼歌舞名冠曲江坊,我想在此脱颖而出被教坊关注,也想去诗茵去的宜春院,重现乐工许家祖上的荣光,若不是清庐横空出世,也许现在已经得偿所愿...” 李迄听得不禁动容,敢情许和子是个有上进心的女子,与只看钱的诗茵高下立判。 “这不合适...” “郎君适才去清庐寻人,定是她对郎君做了亏心事,郎君又何必对她守道义?我等会与‘娘亲’商量一番,为你争取些授艺钱怎样?” 许和子有上进心,却没诗茵会做生意。 她认为用真诚与美貌,足以打动眼前的少年郎,却不知对方心智非常成熟,并不是看到美人就走不动路的舔狗,特别最后的保证更是败笔。 坦白来讲,李迄对许和子印象不错,但他不会轻易承诺。 两人拉扯之际,正好走出逼仄的巷子,宽阔的十字大街对面,就是地标建筑流莺楼。 “交朋友,还是纯粹些好。” 李迄趁机婉转拒绝,并指着街对面说道:“娘子,流莺楼到了,要我送你过街么?” “好呀。” 即便隔着薄纱,也能看见许和子笑得很甜,她还歪着头补充:“李郎再去认认门,既然我们成了朋友,要经常来听妾身唱歌...” “呃...好...” 李迄尴尬点了点头,并陪着许和子过街回流莺楼。 其实他刚才故意询问,就是表示自己不想送,岂料这个想进步的女人竟没听懂,他只能硬着头皮多走几步。 许和子能在流莺楼站住脚,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她是看到李迄那稚嫩模样,觉得对方说不出世俗话来。 李迄将她送入流莺楼,悬起的心终于有所依靠。 现在至少能确定一点,许和子真是流莺楼的人,但不能肯定她是否听命薛镠。 答应许和子常来,不过是李迄的一句客套话。 交朋友,没有利益才纯粹,有利益,也得像岑参那样,大家目的一致。 所以对于许和子,李迄并不打算再来往。 回到家中,在书房复盘许和子给的信息,始终想不透薛镠的意图,仍不相信诗茵失信自己。 或是入宫太仓促,入宫后身不由己? 宫规森严,没法通知自己,也没来得及付尾款? ...... 无论替诗茵找多少理由,李迄都没法说服自己。 下午,李希楼散值归家。 李迄将今日见闻和盘托出,李希楼听完马上蹙起愁眉,并在书房来回踱步许久,停下来时神色已经坚定。 “诗茵刚进宫需要学规矩,有可能顾不上给你付尾款,我也认为许和子与诗茵不是一路人,所以不能让她们两人遇到一起。” “这我们能管得了?许和子很有上进心,音色也比诗茵出彩,她入宫是早晚的事...” “无妨,你不给他写歌不就得了?” 李希楼捋着胡须满脸自信,李迄则对老父亲蹙眉直摇头,提醒道:“孩儿可以不理会许和子,但架不住诗茵寻上门来,这个女人向来唯利是图,如果她以教坊的名义找来...” “我已想到办法,清庐不是欠你很多钱么?阿耶等会就去交待柳照,说咱们买了隔壁的宅子,原来租客已离开长安,如果诗茵真是唯利是图,绝不会告诉外人青木住处,只要咱们不要那笔尾款,她便不会再来纠缠。” “可以呀。” 李迄竖起大拇指,笑着对李希楼肯定,赞道:“阿耶真有魄力,那笔尾款少说也有上百万,您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百万又怎么样?平安活下去才重要。” 李希楼言罢拉开书房,突然又转身说道:“你这段时间挣了百余万,留在家里坐吃山空也不行,等过段时间春耕结束,让柳照带你去城外置些田产,土地才是福泽子孙的财富。” “为何要等到春耕结束?” 见李迄一脸懵懂,李希楼摸着他的后脑勺,慈祥地笑道:“傻儿子,春耕结束再去买地,既可以省去一季耕种,还能轻松看出良田与薄田,到时候柳照会教你辨别。” “竟是这个道理...” 李迄一时恍然大悟,暗忖老父亲好会算计。 父子俩商议停当,李迄就当没见过许和子,再也没踏足曲江坊半步。 三月中旬,果然有人来找青木送尾款,当来人看到宅院正在翻建,便相信了柳照说辞。 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关中气温抬升,大地一片葱茏。 柳照陪着李迄驾车出京,目的地是长安东南的蓝田,李德謇这一脉的田产,就集中在蓝田县境内,可惜家族没落被慢慢卖光。 李迄在蓝田待了十余日,才知道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 不但原来的祖产良田没人卖,就连靠近秦岭的贫瘠土地也没人卖,甚至无论出多高的价格,都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长安的权贵不计其数,想在京郊买到土地,光有钱是不行的。 四月中旬,李迄准备先回长安打听清楚,然后再有的放矢。 临行前,他与柳照叔侄在客栈大堂点了酒饭,打算吃饱再上路。 当时刚刚巳时末,在客栈吃饭的食客寥寥无几,几人一边吃一边聊,话题都离不开买地。 柳照刚才点了酒水,但李迄没有心情饮酒,柳河为本着不浪费原则,没吃几口菜就开始猛灌。 “不要再喝了,等会还要驾车!” “哦...我不想浪费,郎君和叔父都不喝,怪可惜的...” “些许酒钱不打紧,等会把我们带不回长安,露宿城外那才叫可惜。” “喏。” 李迄不允许柳河醉驾,觉得浪费时间才最可惜,随即抓着酒壶站起身,准备让跑堂小厮拿走。 就在这时候,临桌的食客突然闪身近前,他单手托住壶底,笑盈盈对李迄说道:“小郎君如喝不下,我能帮你这个忙么?当然咱也不白喝这酒,刚才偶然你们谈论的困扰,裴某或许可为君解惑。” 此人双目有神但满脸沧桑,衣服用料不像普通人家,但身上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应该已多日没有洗澡。 李迄本想赏他这壶酒,却对他的姓没有好感,柳照听到‘裴’字也蹙起眉。 “裴某?” “对啊,有什么问题?小郎君虽与裴某年龄悬殊,但大家出门在外就是朋友,你也叫我裴十三好了,还未请教...” “在下李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