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今天这都是吃了火药了么?快把奴家这画舫烧着了!” 蝉娘这般老江湖,拿着团扇在郭伏军面前紧忙扇动,心里感觉有些不对,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起来,可到底也是老江湖,完全没有硬顶的意思,看着眼前这几个翻脸不认人的镇妖吏,眼神中不觉露出了一丝哀求…… “郭大人,可是奴家今日哪里做得不应景,您便直接罚奴家就是了,可别闹得太难看……” “今儿这事儿,蝉娘你抗不住,刚刚你不是也通知东家了么,我就在这不走,等他来!” 郭伏军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随意地坐在一旁的胡凳上,伸手抓起一枚苹果,嘎巴一下咬掉了三分之一,晃了晃有点昏沉的脑袋,“桌上的灵酒和瓜果,老子付过钱了,你们三个随意……” 岩哥儿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韩九等人乖乖地主动坐在了地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而胖虎则拉了卫城一把,一起坐在胡凳上面,笑嘻嘻地抓起了一个甜瓜,塞在他的手里,扭头跟郭伏军说:“事儿这么大么?要不要先摇人?” “这百秀舫的东家,是吴家,事儿不是很大,让他们自己摆,该咱们得的外功,一点都不会少,直接摇人的话,这仇就结下了……” 郭伏军摇了摇头,看着仍在不断转头查看的卫城,眼中充满了笑意,“你小子,人不大,心挺贼,在这神都的地界里,还怕走不出去这画舫么?” “我今天刚进司,你就拉壮丁,我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妥,总不能空口白牙,万一惹了不该惹的人,再给我爹添麻烦!” 卫城咬了一口甜瓜,并没有任何笑意,而是有些不满地顶了郭伏军两句,随即就这么默不做声地坐在胡凳上,并没有一点给郭伏军面子的意思,只是嘴里不停地咀嚼着,好像有些饿了…… 郭伏军微微地楞了一下,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着对蝉娘说:“今天,看来我是有点喝高了,本来想借你这地方,拉拢一下我这小兄弟,结果事儿办得不漂亮,惹得我兄弟都不高兴了,先罚你整治一桌灵酒药膳,叫上你家最当红的几个艺师,给我这个兄弟好好地展示一下拿手的术艺……” “哎哟……贤婿诶……你可吓死奴家了……” 蝉娘一听,激动地差点淌出眼泪,手上的团扇拼命在郭伏军耳畔摇晃,脸上则忽地变得笑靥如花,“百秀舫今晚歇业整顿,专心排练一晚修真术艺,所有花销,都记在奴家的头上……” 说到这里,蝉娘的声音还微微有些发颤,看着似笑非笑的郭伏军,轻轻地按了一下他的手臂,脸上的花钿差点都滴出血来,“贤婿你看看,这样可行否?” “行吧,那就整顿一晚?” 郭伏军伸出手,在蝉娘白花花的胸口上捏了一把,脸上的笑容终于绽放了起来,“赶紧上人吧,某家今晚须得好好检查一下,你们家的术艺有没有违禁!” 蝉娘微微一颤,乐得差点把郭伏军按在怀里奶他两口,扭头冲着一脸懵逼的韩九轻斥了一声,“你这杀胚,还愣在这作甚,赶紧下去告诉妮儿们,画上最好的妆容,穿上最美的羽裳,给咱百秀舫的四位贤婿,检查一下自己最擅长的术艺……” “好嘞,咱家这就下去,四位爷稍候片刻,咱家去仙厨招呼先上药膳!” 韩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急匆匆地拉着几个一脸懵逼的兄弟,像着急投胎一样地跑向了大堂的后方。 “九哥,这姓郭的也太他妈黑了,东家平日给镇妖司孝敬可是一文都没少过,今天跟咱们面前,放了这么一个大呲花……” 啪! 韩九挥手抽了那说话的汉子一个大嘴巴,眼中隐隐地露出了一丝惧意和后怕,脸上露出了一丝凶狠的表情,“别你妈的废话,今晚要不是那个小道官说话,咱们说不定都得死在这!” 汉子被抽得一个趔趄,脸上的表情先是有些愕然,随后不知想起什么,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恐惧,紧忙跑向二楼,敲响了各个艺师的房门,“今晚有贵客,最好的妆容,最擅长的术艺,莫要含糊……” 二楼,挂着千日菊三字的房间里,隐隐传来一丝放松的叹息,随后对着洛水的窗户悄然地打开,一只写了朱砂字的黄纸鹤,闪电般地无声飞出了画舫,消失在华灯初上的洛水星河之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大堂里,郭伏军微微地扭了扭头,好似感觉了什么,看见卫城仍是目不转睛,只呆愣愣地盯着食案上的酒水,好像在赌气,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带着歉意的笑意,“诶,我说,请你来百秀舫学艺喝酒,你咋还摆着个臭脸,这是给我脸色看呢?” “喝酒我就不擅长,术艺我可是打小就喜欢,你早这么大方点出手,别整抠抠搜搜的那一出,我早就从了你啊……” 卫城抬起头,有些轻松,又有些自嘲似地嘿嘿一笑,抓起食案上的酒水,给有些茫然的岩哥儿倒上了满满一杯,伸手递给了他,“岩哥儿,收收味儿,瞅给你馋的,你这刀太快,马太瘦,一会儿别吓坏了小姐姐们……” “一帮傻逼!” 岩哥儿确定打不了起来了,这才微微晃动了下肩,闪光四射的大斩马刀绕着他的肩膀灵活地转动了一圈,呛喨一声斜着转进了半身刀鞘里,这才大马金刀地坐在了胡凳上,抓起卫城递给他的杯子一饮而尽,“这杯子太小,喝着没味儿……” “上兕觥!” 蝉娘拍了拍玉手,一旁伺候的青衣小厮连忙快步跑了出去,随后她一把抓住了卫城的手,先是捏了一下,然后才将酒壶抢了过来,给四人手上的杯子斟满,眼中满是喜意地笑了一笑,“奴家今日要谢谢四位贤婿,待东家来了,也定会好好整顿一下画舫,绝不给贤婿留任何麻烦!” “哈哈,岳母客气,小婿最喜欢的就是麻烦,以后有麻烦,记得派人找小婿,万万不要便宜别人!” 胖虎笑嘻嘻地看着蝉娘一饮而尽,手也终于从刀柄上拿了下来,将杯中的灵酒一口干掉,“这九粮春喝着就是顺口,城哥儿你今儿是主客,须得好好尝尝蝉娘的手艺,若是看见对眼儿的艺师,就赶紧摘了帽子,没听说这么大了还是……” “你快喝酒吧你,我还是个孩子,谁跟你是的,走哪里都是贤婿!” 卫城有些羞恼,把手里的甜瓜一把塞进了胖虎嘴里,对着蝉娘举起酒杯,却只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灵酒,这才吐了吐舌头,“比一般的酒还难喝,可惜没有啤的……” “什么皮地?” 蝉娘楞了一下,随后又对一旁的小厮低喝了一声,“去,让仙厨把最好的灵酒、果酒、麦酒和米酒都上来,今晚我要好好谢谢我这小贤婿……” 于是,大堂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而后厨中,则是一阵鸡飞狗跳,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吃喝了一阵,大堂外就由远及近地传来阵阵乐声,随后一个个穿着宛如吉祥天女般的艺师,络绎不绝走近了大堂。 画舫外面,此刻多出了一个身穿儒袍的中年男子,脚下踩着一卷三尺长的宝书,悬浮在画舫外面,听到里面传来欢歌笑语,琴声鼓艺,这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轻飘飘地落在了二楼的甲板上,推开一扇门,无声地走了进去。 卫城坐在原地,看着满堂尽是白馒头,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可是每当他的余光落在神龛的时候,他就瞬间恢复至贤者状态。 他从老君观出来,短短几天的时间,先是遇见郭伏军布局钓鱼,出个城又绝地反击取巧杀了八品的猫妖,加入镇妖司第一天,就被硬拉到这妖魔满天的百秀画舫,这渐浓的妖氛,和说不出的运气,让他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控制着这一切。 思索间,胖虎又被两个娇滴滴的小姐姐胸推到了中间,大堂里的氛围愈发高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言笑晏晏,只有他看着空气中一群残缺不全的幽魂,在满身脓包的金蟾妖像下面,不停地挣扎、撕咬和嚎叫…… “城哥儿……城哥儿……”岩哥儿吃了一口火辣的药膳,额头冒出了汗水,嘶嘶哈哈的问他:“今晚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你这喊着要……看小姐姐,可小姐姐……都来了,你……怎么……还总是走神……不是真生气了吧?” 卫城扭头看了下喝得整开心的郭伏军,又看了看乐不思蜀的胖虎,对岩哥儿嘿嘿地笑了笑,只说了句“白花花的一片太刺眼,老子今晚算是长了见识了,这神都,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