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我悬殊过大，除了宝儿，在场众人都明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有个衙役白着脸，双膝一软，竟然跪在了水荇跟前。
“小娘子，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靠着我吃饭，倘若我没了，一家老小也不用活了，求小娘子一会儿好好跟这些土匪求求情，放了我吧……”
“混账东西！”
刘捕头一脚踹过去：“你这畜生，竟然能讲出这样的话！我杀了你！”
“刘捕头！”水荇赶紧劝住刘捕头，“眼下这个关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对付这些土匪吧。”
“有什么好想的，”刘捕头脸色铁青，“无非就是和他们拼命罢了，李家娘子，我说句不好听的，一会儿我们这些人都死了，你就跳崖吧，死了还能少遭点罪。”
水荇默然。
死了还能少遭点罪。
这句话，卫家灭门之时，姐姐卫慈姑也跟她说过。
水荇眼角不知不觉就湿了。
姐姐哪里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自杀，未婚夫周兆山就命人万箭齐发，直接送她见了阎王。
倒是替她省事了。
众人只以为水荇是想到之后的惨状才流泪，都暗叹一声。
土匪们穷凶极恶，落到土匪手中，男人们逃不过一个死字，女人的下场比男人的还要惨。
也只有自己求死才能避免被糟蹋的厄运了。
“媳妇儿，你哭什么？”
宝儿不知厄运将至，还着急地问询水荇。
刘捕头摇头苦笑，傻子不知祸福，死到临头了还只顾着哄媳妇儿。
“原来是个傻子，可惜了这么大的块头儿！”徐一刀哈哈大笑，“傻子，你媳妇儿马上就要成为我们大家伙的媳妇儿了，你过来，跪下来叫我一声爷爷，我一会儿力道放轻一些，叫你媳妇儿好好舒服舒服！”
宝儿听不明白这些话，但却知道徐一刀不是好人。
他把水荇护在身后，挥挥手大叫大嚷：“我媳妇儿说了，谁叫我傻子，谁不是好人！你要再叫我一声傻子，信不信我打你！”
徐一刀没生气，反而笑得更欢畅，好像逗弄傻子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
“来来来，你打我啊。”他微微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脑门指了指，“朝这儿打，今天打不死我，我跪下来喊你爷爷。”
宝儿被李三花教得很好，知道不能随便打人，即使再想打徐一刀，也回过头来问水荇的意思：“媳妇儿，我能打他吗？”
刘捕头和杜万里等人反而笑了。
“宝儿小兄弟，”刘捕头拍了拍宝儿的肩膀，“他既然叫你打了，那你就狠狠地打，你放心，我是捕头，是官府的人，你打了他，不犯刑律。”
宝儿依旧很犹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水荇，像极了二大娘家养的小狗，又想吃肉骨头又不敢。
水荇忍不住笑了，她踮起脚尖揉了揉宝儿的发髻：“去吧，搬起那边的大石头朝着他的脑瓜子砸过去，砸烂他的头。”
反正他们都要死了，就当是让宝儿给她报仇了。
“我听媳妇儿的！”
宝儿得了准话，一下子就活气活现起来。
他胆子大，竟然直勾勾走到了徐一刀身前，点了点徐一刀的脑门：“我真的打了，你可不许躲，你要是躲了，就是说话不算数，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徐一刀根本没将宝儿放在眼里，一个傻子，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小傻子，你打呀，尽管冲你爷爷的脑门打！老子练过金钟罩铁布衫，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拳头握都握不紧的傻子，怎么打人。”
宝儿二话不说，转身走到一块巨石旁边，跺了跺脚，腰间上的肉跟着抖了抖。
“快瞧快瞧，这傻子在对着石头念咒呢！”
土匪们哈哈大笑，纷纷指着宝儿取乐。
衙役这边却笑不出来。
“捕头，”先前那个被刘捕头踹了一脚的衙役，苦着一张脸，眼中悲愤难掩，“要死要剐，我也认了，给个痛快话，叫咱们弟兄看着土匪戏弄一个傻子，有什么趣儿？不如一起上，咱们一块儿死了算了。”
“且等等，”杜万里发话了，“说不定事情有转机。”
他看得出来，宝儿像是要将那大石头抬起来。
那大石头少说也有几百斤，杜万里和别人一样，不信宝儿有这样的力气。
但他信水荇。
水荇叫宝儿搬起大石头砸徐一刀，那宝儿就一定能搬起这块大石头。
“杜公子，咱们都要去见阎王爷了，你就不要摆你富家公子的款儿了，”先前的衙役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转机。”
话音未落，忽听众人连声惊呼，衙役忙转过头去看。
只见宝儿大喝一声，双手抓着巨石，竟然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众人大惊，没想到世间竟然真的有力气如此之大的人。
看着众人惊诧的神色，水荇又高兴又骄傲。
她指着还在愣神的徐一刀娇叱：“宝儿，还等什么，朝着那人的脑门砸下去！”
徐一刀回过神，哇哇怪叫，让土匪们发狠去砍宝儿，自己拔腿就跑。
“你说话不算数，你是小狗！”
宝儿把石头往土匪堆里一扔，当场就砸倒五六个人。
林地陡峭，巨石顺着山坡往下滚，又砸倒几个没来得及跑的土匪。
剩下的土匪哪见过宝儿这样天生神力的人，被滚落的巨石吓得抱头鼠窜。
徐一刀和心腹奋力斩杀了几个，才勉强稳住了人心。
“真叫杜公子说对了，此事果然有转机！”
刘捕头恭维了杜万里几句，又忙叫着衙役们趁此时刻冲上去和土匪拼了。
衙役们被这种场面刺激得兴奋起来，挥舞着朴刀冲进土匪堆中，趁乱也斩杀了十余人。
可土匪人数众多，若是等他们重新聚拢起来，可就不得了了。
刘捕头赶紧催促宝儿：“宝儿兄弟，你接着用石头砸土匪啊！”
“我不砸！”
宝儿哼了一声，蹲在地上郁闷地画圈圈。
“那人说话不算数，跑得好快，我没打到他，却把别人给打了。”
“娘说，打人的宝儿不是好宝儿，娘不喜欢坏宝儿。”